执白子那人笑道:“要我说,这事儿就像是洪涝下的树一样,根上都坏了。嫡子继承家业本就是祖宗家法,自古以来都是如此。从来分家都只有嫡子占八成庶子得二成,从来还没见过庶子和当上家主的嫡子争家产呢。既然不要规矩礼法,那还讲究什么嫡庶之分?成兄,你说是吗?”

执黑子那人涵养极好,淡笑落子:“应兄,这话就不对了。俗话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林璟玉捧着茶杯作壁上观,含笑看着两人明争暗讽,这种当众打擂台的一般是派系里的卒子。他父亲是保皇派,他先生更是旗帜鲜明的保皇党,在众人眼里,他早就已经被贴上标签了。

“成兄,你这话我颇为赞同。”执白子那人笑问,语气里满是真诚:“成兄,听闻令妹德容俱佳,我家中幼弟心向往之,不知成兄可否成人之美?”

旁边有人笑骂:“应全你小子也太缺德了。”

执白子那人话一落地,林璟玉清楚听到坐在他旁边的秦允之的咳嗽声,虽然他立马压下去了,可这也不能掩盖他被茶呛到的事实。见林璟玉双眼疑惑,秦允之好心的小声解释道:“应大人就应全一个嫡子,哪来的幼弟?他庶出弟弟倒是一大堆。”秦予之朝执黑子那人微抬抬了下巴,嗤笑道:“这位的亲妹妹可是成府上唯一的娇客。要是这门婚事真成了,倒真的能成为一段佳话。”

两人家世相当,以庶子之身求娶唯一的嫡出小姐,起了这念头就已经是结仇了。林璟玉觉得,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打脸了。

林璟玉这才明白为何众人都说执白子那人缺德了,确实够缺德的。这事要说诋毁别家闺秀名声倒也不至于,只要成家出面说一句那人痴心妄想就可回了这话,可要执黑子继续接下去就更加令人难堪了。这口气,那人便只能生生的咽下去。尺度把握得刚刚好,要是没两把刷子,怎么会被派来打前锋?

林璟玉举盏遮住脸上笑意,这门亲事要是真成了,可能很长时间贵妇们都不愁谈资了。

他们口中嫡子代指今上,两位庶子便是指婉太妃所出的两位皇子了。上皇年老体弱,便传位于今上,传位之后却不甘其中落差,在朝中大事上指手画脚,两位王爷有着上皇撑腰,愈发肆无忌惮,公然和已坐上皇位的彦央打起了擂台。

两位王爷的幕僚附庸王爷党再加上之前上皇的旧臣,合并起来竟然是扶持彦央上位的保皇派略输一筹。彦央想要打破僵局,就要先砍掉一些枝枝蔓蔓。保皇党的心思也很好猜,先拿依附着王爷党却没有实权的世家大族试试水,谈谈底。

而声势浩荡的贾史王薛四家首当其冲。

林璟玉转着手上的白瓷茶杯,贾家嫡长女元春进宫为妃,明面上支持彦央,身为上皇的旧臣和两位王爷也走得很近,更和王爷党死忠甄家过从甚密。其实贾家这种才算是最稳妥的办法,也是世家最常用的方法,要么保持中立,要么双方都投资,不管是双方谁笑到最后都有他的一席之地。

可前提是,贾家在朝中有着足够的地位才行。贾家两个国公府,身在朝中为官的却只有出任五品小官的贾政。更何况,他外祖家做得也太明显了。外祖母久居内宅,早就不清楚外面的世道了。

想想彦央每次不经意间提到世家大族的憋屈愤恨,林璟玉心里叹一口气。在林如海身边见的多,再有徐文修细细提点,现下林璟玉已经很能揣测别人的心思了。贾家态度暧昧不明是一部分原因,更多的却是贾家的钱财和他作为今上拿老臣开刀的第一人的适宜性。

贾家虽内里耗空,可架子还在。财帛动人心,有别人钦羡的富贵,却无保住富贵的能力,贾家与小儿抱金于市有什么区别?上皇旧臣除了中立派和他妻族母族,大半倒向了两位王爷,而金银钱财却大多集中在这些人手上。彦央实施新政要钱,提拔人才要钱,抚慰边疆将士要钱,而国库空虚,他不拿这些人开刀拿谁开刀?

相比其它三家,贾府虽还挂着‘敕造荣国府’的匾额,可无疑是靠着他外祖母的二品诰命强撑着。抄了贾家,能进宫陈情的便也只他外祖母了,贾母进宫请安向谁请?太后,太后是谁?皇帝的亲娘。贾家无疑便成了那出头的椽子了。

那日他建议彦央许宫中妃嫔省亲,这般省时省力又赚钱的法子,想必彦央早已琢磨了多日,只是担忧日后留下手段不入流的名声才没下定决心吧。而这些日子王爷党的人步步紧逼,想让两位王爷的表妹和刘家嫡次子刘济源结亲的打算是真正的触到彦央的底线了。想必过不了多久,宫中恩旨便要下来了。

“祖宗家法,‘盛世立嫡,乱世立贤’。现下在历届陛下的励精图治之下,九州大地海清何晏,嫡子继承家业本就名正言顺。”

听着当先两人各抒己见,林璟玉仔细观摩剩下不做声的几人脸上的表情和手上下意识的小动作,暗自揣测谁是王爷党的领头人;哪些又是中立派,等嫡子和庶子双方较量出结果之后再稳妥的表态;而谁又是保皇党的中坚。

“嫡子虽说现下已经继承了家业,可毕竟年幼,总有思虑不周之处。实是需要老家主看顾。嫡子想让老仆荣养培养自己亲信,庶子想保下向着自己的老仆,现下就看双方谁更棋高一着了。”说话的人落下黑子,淡笑道:“应兄,承认。”

执白子之人洒脱一笑,投子认输。

旁边有人直接扔出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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