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少霆身长腿长,走一步就跨出去老远。等他的背影都消失在了医院的走廊,慕念安才牵着小饼干的手,小跑着出现在老爷子的视线当中。
如果说一座城市有哪里是永远都灯火通明,那么医院,一定占有一席之地。
老爷子不由自主的回头望了一眼亮堂堂的医院,狠狠的吸了口烟,“去看看吧。”
慕念安松开了小饼干的手,轻轻的推了推眼睛已经哭肿的小豆丁,“饼干,你先去吧。我陪老爷子说说话。”
“嗯。”
小豆丁胡乱的用袖子抹着眼泪儿,两条小短腿都快跑的重影儿了。
慕念安听叶灵璧提起过,老爷子是个老烟枪,几年前体检查出来肺部有阴影,为了戒烟还吃了不少苦头。
她走上前,甜甜的唤了一声儿,“老爷子~!”
手底下,却特别强势的直接抢走了老爷子手指间的香烟。
老爷子看着她,嗤了一声儿,“就你这丫头胆子大,连无法无天的玲玲都不敢干的事儿,你干了。而且还干了不止一件。”
慕念安明白,老爷子指的是她前几天在干休别墅里怼天怼地怼空气的行为。
温驯又乖巧的冲老爷子笑了笑,慕念安和他并肩站在医院门口,望着远处出身,喃喃的问:“叶董同意的么?”
她受到了叶灵璧的短信,
就短短三个字——
不在了。
老爷子从鼻尖儿‘嗯’了一声儿,“玲玲跑来揍了他一顿,这小子……切,从小就是这德行。山里的核桃,一定得砸着吃。挨了顿胖揍,点头答应了。”
可这……也太快了吧?
慕念安没有问出口。
才刚刚撤掉仪器,陈老师都没能坚持到回家,就不在了。
“大胆的丫头,你不用守着我。”老爷子平静的望着慕念安,目光坚定又平静,“把身边的人送走,我也不是第一次经历。几十年,我把身边的人送走了一个又一个,习惯了,早就习惯了。你去吧,陪着叶灵璧。”
“没事。”慕念安苦涩的勾了勾嘴角,然而没能成功,于是放弃,“有权总呢,叶董不会有事儿。在权总面前,他再混账也不敢糟践自己。我,我还是陪着您吧。”
就是因为老爷子这几十年的时间,送走了身边一个又一个的人,他早就已经习惯这样的事情,所以她觉得,她才更得陪着——说陪着老爷子,她未免也过于不要脸。她跟老爷子话都没说过几次,她凭什么陪着老爷子?
陪着,得是亲人,是朋友。她不够资格。
她只是觉得自己不能丢下老爷子一个人,她想守在他身边。
老爷子右手扶着拐杖,左手压在右手之上。定定的看着慕念安的侧脸,几秒后,他意味不明的呵笑一声儿,“你这丫头……不但胆子大,心也细,也是个心肠柔软的。”
对此,慕念安不予置评。
她心肠柔软吗?不太确定,反正她倒是知道自己是个心肠子歹毒狠辣的。
一老一少,就这么站在医院的台阶底下,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夜风温柔的拂过,却也冷彻入骨。
“爸。”
直到,身后传来叶维康的声音,慕念安这才动了动身体。
她松开了挽着老爷子的手臂,默默的退了几步,让到了一边儿。
这个时候,这样的场合,她这个外人,实在是不该有太多存在感。哪怕,她鼻尖儿酸的不得了,特别想哭。
可陈老师的亲人还没哭,她有什么资格哭的稀里哗啦?
叶维康冲远处的警卫员招招手,“爸,您自己选,回家还是住院。”
“我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旅里有任务,我得赶回去。少霆说叶灵璧他带走,您住院吧,我放心点。”
“玲玲呢。”老爷子冷着音儿问,“她妈妈都不在了,她也不来看一眼吗。”
“爸,您别胡搅蛮缠。你我心里都明白,任务比天大。玲玲在执行任务,不能接听电话。只要她能来参加她妈妈的葬礼就好。”
说罢,叶维康冲警卫员招手,示意他送老爷子去住院部。
老爷子转身之前,深深的望了一眼慕念安,似乎……是在暗示她什么?
慕念安也没有搞清楚,她只是下意识的冲老爷子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叶旅长。”慕念安看着他,忽然就笑了。
叶维康被她笑的有点莫名其妙,挑起眉头无言的询问。
“叶旅长,您回旅里之前,先刮刮胡子吧。”
在这种时候,她没说安慰,甚至连一声‘节哀顺变’也没说,却说让他刮胡子?
叶维康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看不懂干儿子少霆的妻子了。
他的干儿子,真是娶了个了不得的女人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