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家乡的物品,比刀剑铺更让她感到欢喜,她连忙走了过去,只见这间店铺很小,宽不足六尺,长约两丈,就是从隔壁的杂货铺分割出来,开店之人是一对年轻夫妻,长得都颇为清秀,很有江南人的气质。
看得出他们生意不是太好,无人光顾,夫妻二人衣着简朴,开这家店也只能勉强糊口,男子见孙尚香关注他的小店,连忙笑道:“这位阿姊进来看看,小店所卖漆器都是正宗的东吴漆器,长安独此一家。”
孙尚香走进小店,女人迎了上来,施礼笑道:“阿姊随意挑选!”
孙尚香看了她一眼,笑问道:“你们是吴郡人?”
她说得是家乡话,夫妻二人对望一眼,顿时笑道;“原来阿姊也是同乡,我们是乌程县人。”
孙尚香点点头,难怪他们不认识自己,原来他们是乌程县人,不过乌程县也属于吴郡,她小时候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乌程县给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我祖籍富春县,不过我是在吴县长大,乌程县也去过,那里的菱角比吴县的甜,所以我们老家就说乌程的菱角吴县的藕。”
女人笑道:“阿姊说得对,不过乌程人都说吴县的藕不够脆,吴县人则说乌程菱角并不甜。”
听到这句揶揄土话,孙尚香笑声如银铃般在小店里回荡,她心情顿时大好,又道:“我在长安好几年,还是第一次遇到家乡人,你们是什么时候来长安的?”
“我们是去年初过来谋生,不过长安的江东人很多,阿姊真没遇到过吗?”
“我很少出门,长安的江东人多吗?”
年轻男子在门口接口笑道:“至少有几万人,不一定在长安,分布在关中各地,光我们乌程县就有上千人。”
孙尚香点点头,又奇怪地问道:“怎么全部都跑出来了,家乡不好吗?”
女人低低叹了口气,“离乡贱如狗,若不是实在活不下了,谁会离开家乡?”
“为什么?”孙尚香问道:“怎么会活不下去?”
男子在门口道:“看来大姊很少和家乡联系了,江东赋税太重,官府横征暴敛,我家世代经营漆器,每月收入一半以上要交商税,还有人头税、船税、西征税,青壮男子要么去从军,不从军则服徭役,三个月服一个月劳役,谁受得了,我家境原本不错,最后也垮掉了,官府天天上门逼税,只好带着妻子逃走,跟随叔父来长安谋生。”
“这些事情难道吴侯不管吗?”孙尚香忿忿道。
男子冷笑一声,“阿姊在说笑话吧!若吴侯真的不管,我们也不会逃离家乡了,就是他管得太多,管得太狠,要钱要粮,到处抓丁从军,我兄弟三人,大哥和二哥都战死了,丢下孤儿寡母,最后大嫂贫病而死,二嫂带着孩子也不知所踪,阿姊不在江东当然不知道,江东人都叫他孙豺狼,恨不得吃他的肉,寝他的皮,若汉军攻打江东,我第一个报名从军,杀回家乡去。”
孙尚香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离开了小店,她心中空荡荡的,充满了失落,她做梦也想不到,江东竟然成了地狱一般,父兄打下的孙氏江山,最后被人民所痛恨,所人民所抛弃。
她又想起年轻男子说的话,‘江东人都叫他孙豺狼,恨不得吃他的肉,寝他的皮,若汉军攻打江东,我第一个报名从军,杀回家乡去!’
想到这句话,各种滋味一起涌上她的心头,孙尚香不由低低叹息一声,兄长若真如此不仁,这样的江东还保它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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