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下着雪,风很轻,因此雪花极缓极缓的飘落下来,似乎将要静止在空中一般。
南歌慢慢走进东平门,就像一痕轻雾一般飘进了京城。
此时临近正午,街道上的行人却有些冷落,毕竟城外的煞气近在咫尺,谁也不可能有心情装作无事。
祭坛的上空一痕巨大的法阵流转着,正在竭力将不断逼近城中的黑烟阻隔回去。
临近千门寺的道边,一个老妇正拄杖枯立,见他走过身边,不禁侧过头觑着眼看了许久。
过不了一会儿,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妇从寺内轻快地走了出来,一柄明黄色的油纸伞下露出水红长袍,和里面一围杏黄色的百褶锦裙,虽然整个都作柔美的打扮,但她的眉目间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凌厉神色,即便掩盖得极深,但确乎可以看出来。
南歌被她的神色吸引,虽然走过了千门寺,还是不禁回过头细细看了她一眼,这个少妇隐藏很深的神色,使他想起了那个灵族竭力寻找的女子,那个失迹于天地间近千年的亡族遗孤。
不过,此事太过渺茫,他不可能为了这样的猜测就将要事搁下,何况这女子作少妇打扮,贸然上前询问只会引起误会。
少妇望着南歌的背影眨了眨眼,心中暗自疑惑,但也不好多问,便亲热地搀上那老妇,佯作不在意地轻笑,“老夫人,您在看什么?”
“这个青年人,我似在很多年前见过。”老妇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努力回忆着一些事情。
少妇疑惑地眨了眨眼,自己这位祖母有多大了,这个白衣的男子又能有多大呢?
“多年?那是有多久……老夫人说的好像很久远的样子。”
“是啊,的确是很久很久了罢。”老妇伸出枯枝一般的手,颤巍巍地握着少妇白皙的手,“我记得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也只比你大上一些。还是我们沈家的儿媳妇呢。”
少妇更加难以理解,轻轻摇头,“三十年?可是这位公子看起来好生年轻。”她向着老妇调皮地霎了霎眼,“难道这就是仙人?”
“你呀。就是喜欢看那些奇怪的东西。”老妇颤巍巍伸手轻戳了她的额角,这个孙媳妇古灵精怪的,最喜欢看一些神仙的传说,想法也同别人有些不同,倒是很得她的喜欢。
“老夫人。这才不是奇怪的东西呢,大哥在澄海国时不就见过龙女大人吗?他说同我们明镜海边供着龙女像一模一样呢,你说,龙女大人们可算不算得是仙人?”
老妇挽着她的胳膊,两人在千门寺的钟声里慢慢沿着安平街走去,苍老的声音在厚重的钟磬声中显得越发悠远,“仙人我倒不晓得,你是从澄海国嫁来的,或许对这京中的事情不很清楚罢?咱们这儿的祈天宫,除了嫁入皇室的。世代都与仙灵通婚,虽则也有些与我们这样的大族通婚,但毕竟少得很,所以你看那些祭司们,都是风姿卓荦远甚常人的——说来你可见过皇后?”
少妇摇了摇头,神情颇为遗憾,“在澄海的时候,他们都在龙女祠祈夜,我又不能随意离开家中,却往哪里去见呢?只是听闻是一位风华绝代的美人。谁知嫁来了京中,那位皇后竟又不在这里。”
“她的父亲是当年祈天宫的少祭司,母亲便是一位上古的仙灵,最喜欢穿一身水蓝水蓝的袍子。一头花青色的头发像海水一般,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老妇说着缓缓点头,她年轻时也见过淑旻,那等风姿,只一眼就能让人深深折服。
“仙灵?”少妇把玩着手中的伞柄,低声玩味着这个古怪的词儿。“是灵族吗?灵族……灵族……总觉得在哪里听到过?”
老妇对她无意识的变现浑不在意,淡然带着她转到了天宁街上,从繁华的街心一步一步向着行人渐渐稀少的北靖门走去,这个孙媳妇除了活泼可爱以外,总有时会说些奇怪的话,因此家人不放心,都说许是惹上了什么,该叫着德高望重的老人家来镇一镇,这姑娘也就十分高兴地一直陪侍在老夫人身边了。
商桦正与南歌在到了北靖门下交谈,见她们走近,商桦侧头含笑问好,“两位回来了。”
老妇很是和蔼地应了,“桦祭司,我和孙儿媳妇往千门寺去了,这位公子可是当年常常与淑旻小姐一道?”
南歌这才转眸淡淡打量面前的老妇,当年他与淑旻前往京城,已经注意不引人注目,不想还是有人识得。
“南歌前辈,这位是沈氏的老夫人和少夫人,两位因为京中煞气缠绵难解,因此时常前往千门寺祈福。”商桦微微颔首,对这位老妇很是尊敬。
老妇并不多问,随口寒暄几句,便带着少妇离开。
“这位少夫人……”南歌欲言又止,终是轻轻叹息,“她有时的神情,真是像极了一位故人。”
“那个姑娘?”商桦有些好奇,不知所说的“故人”所指为何,“这位姑娘原是澄海国一户人家的女儿,重山国现今的国相沈潭在那里为幼弟看了这门亲事,这姑娘嫁来京中才不到半年,因为总有些奇怪的话,所以如今陪侍着老夫人。”
“澄海国?”南歌掠过一丝苦笑,过去这么多年,钧天果然还是放不下那人,即便是投生也要到一个与他很近的地方……可为什么又阴差阳错地到了京城之中呢?难道命运真是这般残酷,连一点点的机会都不愿意给她?
商桦不知他在感慨什么,微微待了一会儿,低声提醒,“前辈请随我往祈天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