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终究放不下商沂。
在商沂的世界里,我已经永远消失了,但在我的生活中,她却成了全部。
我留在了离她很近的地方,每个夜晚,夜雾起来的时候,我都会隐在流珠宫附近悄悄看着她,她一人穿着祭衣立在重重的神幡中,只是低低诵着祷辞。
我觉得,她虽然还活着,她的心却早已死了。
她从不知道,她孤单忍受的那些夜晚,我总是在一旁静静伴着她的。
她更不知道,除了我常年守在流珠宫外,她的夫君也总会远远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陪着她。
我们从来没有碰过面,但我们都知道彼此的存在。
我有时会听到他自言自语一般地在那里说话,“她看起来那么孤单,那么忧戚,彷如堕入凡尘的神女,只远远看一眼,就让人心痛不已。”但我知道他是对我说的。
我从未回过一句话,虽然我很想将火灵告诉我的那些讲给他们听,或许知道了前因后果,商沂还能够原谅?——不过已经死了的心大抵是不会再活过来的。
我和翟华就这样在商沂不知道的地方守了她一年又一年,直到她的父亲过世,她决绝地将自己禁锢在祈天宫的神殿中,当真没有再踏出一步。
那时候我也有些放弃了,或许这就是结局了。
生别离,爱憎会,求不得,她这一生,终究是要这样直到结束了,只希望她的下一世能够不要再这样辛苦。
我回了一次雾霭林,那里的竹林还是像从前一般繁茂苍翠,只是当年那个穿着翠绿衣衫,有着比阳光还灿烂的笑靥的小姑娘早已离开了这世间。
她不属于我,亦不属于这个尘世。
等我再次回到京中的时候,便听闻了翟华病重的消息,我觉得他们今天走到这一步与我有脱不了的干系,因此悄悄到了清平宫打算为他医治。
翟华立在廊中望月。看起来也并非病入膏肓的样子,他见了我只是淡淡一笑,“她不愿再进宫来,又何必再医治?”
我不知该说什么。或许我真的应该把火灵的那些话告诉商沂,否则他们错过了这一世,还要等多久?
“沂儿说了,这是心病,治不得的。前辈请回吧。”翟华披着满身的月光进了殿内,只留下这句话还在空旷的乌木长廊间回响。
不过他并未歇下,仍在窗内苦笑着自语,“前代大祭司曾为我们卜过姻缘,其实……并无缘分,是我强求了……她如今恨我得紧,又不能亲手杀了我,既然如此,这个愿望只能由我替她完成……”
我无言立在松针堆积的廊中,商沂她的心是狠的紧的。只要她愿意回头,只要她愿意,一切都会有转变的机会吧?她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顽石还是坚冰?
“我不能为沂儿做任何事情,能够承担的,或许不过是身后那些是是非非。”翟华知道我还未去,无奈笑一笑,“我死后,前辈能否带着她离开?”
我摇头,她的命数已经够乱了,如果这时在横插一足。她之后的转世又会如何,已经无法可想,这个险冒不起。
就让她尽快结束这痛苦的一世也好,命魂穿过轮回井即是忘记一切。她,或者说他们,还能够重新开始。
“……那么,同生共死,这样也很好。”
我听到隔扇关起的声音,翟华进了屋中。再没有说旁的话。
我离开了京城,此后的多年里,再没有踏进那里一步。
在其他的郡国行医时,偶尔会听人说起先帝与他的妻子,但人们似乎总倾向于说是先帝专宠其他妃子而冷落了那位祈天宫的皇后,因此两人才那般不睦,但就算两人生前何其不睦,皇后终究还是自尽在皇陵中陪葬,可见是一个多么烈性的女子。
我恍然,或许这就是翟华当初说的,他能够担待的,身后的是非——他是一点都不愿让商沂受到委屈的,一句闲话都不可以——只不知商沂最后有没有原谅他。
又过了几年,我受族兄南歌之托,前往南林国待他看一看淑旻。
淑旻几年前为了界灵之事嫁入了祈天宫,与南歌自然是分开了,南歌不打算再与她相见,心中却又着实放不下她,只能遣我去看望她一番。
他们为了躲避祈天宫追缉,在向北的路上折返,进入了南林国境内,因为商朴的亲妹商枰远嫁南林国主做了王妃,因此他们也暂时居住在了王宫之中。
我见到淑旻的时候,她正在庭院里同一个小姑娘说话,那小姑娘一身灰色的衫子,两只大眼水灵灵的,看她那绝世的容貌,只怕便是淑旻的女儿。
“南钦。”淑旻见了我,推了她怀里的孩子上前,“林儿,这是南钦前辈。”
那孩子乖巧地点了点头,有模有样地见了礼,软着声唤了声“前辈”。
“这孩子是嫡长女?”商沂过世已有十余年,过去的那些事情我已经很少再想起,可今日不知为何,火灵说过的那些话全都像昨天听过的一般清晰在耳。
淑旻横了我一眼,觉得我这问题问得忒没水平,“若非长女,如何能够承有这般盛的神血?又如何蕴得了这么盛的灵力?”
她说的很对,若非嫡长女,淑旻也不会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可问题也就这么来了,火灵说过,承瑶的魂魄每隔三十余年才会再度进入祈天宫投生为长女,而根据历代的情况,祈天宫的长女本就很少,每一个应当都是承瑶的转世,这一回为何却有了例外?
面前的小姑娘眨着一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