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便易到白捡,让老街的女人怀疑世上是否真的有“天上不会掉馅饼”这句老话。几个小媳妇扔下几个铜板抱走一大半新衣服扭头就走,马汉子们依然惬意地晒着太阳,根本没拦住她们的意思。
其他女人们如梦初醒,轧堆疯抢中意的衣裳。抢到手的女人满面春风,空着手的女人自认晦气。
老街的女人们记住了这支马帮。
自此以后,每临季节更替,桃渡岭古镇的集市、村落、廊桥冷不丁就会冒出卖霓裳羽衣的马汉身影,时令的罗衣美得让人窒息,常常没等摆出来便一抢而光。
山村的姑娘因这些霓裳而花枝招展,小镇的媳妇因这些羽衣而妍姿艳态。
马帮最后一次出现在桃渡岭是一个风高月明之夜,这一次押运的不是霓裳羽衣,而是一只神秘的箱子,据说由马帮帮主亲自带队。
马帮行至桃渡岭老街,遭到一群不明身份杀手的疯狂追杀。帮主拚死杀出重围,折回古道,将箱子护送到情人冈。
※“情人冈?”苍耳一声惊叫,眼睛瞪得如铜铃。
甘翠翠刹住话头,反问苍耳:“你知道情人冈?”
苍耳摇头:“只闻其名不见其容。”
苍耳当下将在寡妇路如何发现摩崖石刻、如何清理字体中的淤泥、如何发现情人冈三个字和箭头的遭遇一五一十说出。
听苍耳说完,甘翠翠惊叫:“小兄弟,你让姐姐我大开眼界了!”
苍耳腼腆一笑。
甘翠翠有点沮丧:“不瞒你说,我至今没有见过寡妇路的摩崖石刻和箭头,全是从长辈口中得知的。”
苍耳意外:“那您知道不知道情人冈在哪?”
甘翠翠爽快回应:“不知道!”
苍耳颇有所失,追问:“马帮帮主和那只神秘的箱子后来怎么样了?”
甘翠翠远视龙姆山,春雨潇潇,山色空朦,甘翠翠声音比山色更空朦,更遥远:“没等杀手追到,山冈上响起了刀声,那一刀的峰芒足以令山河失色,日月无光。没有一个人知道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一夜过后,一切归于平静,马帮帮主和那只神秘的箱子没有了下文,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唯一留下痕迹的是光秃秃的排岩上多了一处摩崖石刻,记录着一个妻子追杀丈夫的故事。人们怀疑马帮帮主就是那个薄情寡义的丈夫,那群不明身份的杀手充当了妻子的刽子手。
“岁月变迁,物是人非。这个故事因石刻而流传下来,故事中的情人冈却被时间遗忘,再也没有一个人能说出它的具体位置。
“再后来,有人看了摩崖石刻的内容,自作聪明,将排岩这段路称之寡妇路。渐渐的叫得人多了,便生了根,成为龙姆山的一个地名。
“不知何时起,镇上的女人嫌寡妇路三个字太晦气,不充许自家男人涉足这段路,必须绕道走。加上一些心虚的男人不敢光顾寡妇路,久而久之,寡妇路无人问津逐步荒废。”
苍耳费解:“心虚的男人?”
甘翠翠咯咯笑出声来:“世上哪一个男人敢说没有对自己的女人说过一句谎活?敢说没有背着自己的女人做过一件坏事?”
苍耳哑然。
雨适时停了。苍耳想起排岩脚下那一排被人压弯的荆棘,想起了清音,然后向甘翠翠打听桃花庵小尼姑清音的事。
甘翠翠知道的也不多,只听说清音出家前在寡妇路遇过险,是一慧师太用桃花露救活了她,为报桃花庵救命之恩才出的家。
桃花露是桃花庵的秘制之药,药材取自于桃花庵庵后,伸到墙头的一枝桃花。
自古至今,桃花庵庵后只生长着一株桃树。最早的一株是桃花庵第一代师太亲手所栽。沧海桑田,第一代桃树早已灰飞烟灭,如今生长的是遗珠。桃花庵有个庵规:主持师太在世时都要精选一颗桃核,好让庵后的桃树一代一代繁衍,不至绝迹。
说也奇怪,庵后的桃树每年只长出一枝桃花,伸到墙头,从不间断。
苍耳还想打听什么,甘翠翠赶他出门:“快走快走,趁天晴,赶紧安顿住宿。路滑不好骑车,明天再来超市拿。”
甘翠翠给苍耳留了一个电话。
走出小超市,往左拐是桃渡岭古道和龙姆山大峡谷入口,往右拐去老街,直行是岭上人家。
苍耳脚不听使唤,往右走向老街。
天色已暗,老街空无一人,苍耳孑身独行。
走过泛着青光,被雨水冲洗得十分干净的石板路,就像走在长长的岁月里。
苍耳默立街头,脑海里浮现出一幅画面:
千百年之前,车声辘辘,一支远道而来的马帮押送一只神秘的箱子,穿过长长的青石板路,空荡荡的街头突然响起一片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一群杀手从天而降……
多么奇怪的一支马帮,多么神秘的一只箱子。
※苍耳返回原路。
甘翠翠小超市已打烊,苍耳投以感激的一笑,转身走向岭上人家。
小超市至岭上人家是一条直街,鹅卵石铺成路面,两旁有不少买土特产的商店,路中间保存一座古老的石拱桥。桥下面是夹溪,龙姆十八潭涧水流出峡谷,经夹溪,汇入夹溪水库。
苍耳熟悉路况,走得特别轻松。
走了十几分钟,本来一眼便见石拱桥,却不见踪影。
苍耳走了半个小时,仍不见石拱桥的影子。
昏暗的路灯下,鹅卵石铺成的路面大同小异,街边卖特产的招牌均以“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