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鉴阵,又称照妖阵。
以九十九面铜镜布阵,倘若法器和布阵人术法高深,铜鉴阵便能令万物回归根本,妖魔不得遁形。
虽然最初这个阵是为妖魔所设,但阵法本身并无正邪,既能照妖,也能照神,照人也并无不可。
例如她这样修习过巫术的,体内的巫力也会被照出来,那个形似朱雀的实相,在被她感应到的同时,应该也出现在布阵人手里的法器中了。
这个阵法其实门槛不高,钟迟迟也学过,难就难在得先抓到目标放在阵眼里,才能触发法阵。
而那个阵眼,就在承欢殿那座卧榻底下。
所以她坐上床榻的一瞬,便触发了铜鉴阵,也惊动了布阵之人。
大明宫内,竟然布着如此庞大的一个铜鉴阵!
云妃夜夜卧于阵眼之上,这就是承欢殿引来巫咒的原因!
那云妃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杨月眠想用巫咒对她做什么?
钟迟迟一边思索着,一边留意浴堂殿周围的动静。
等到人都走远了,她悄然起身,推窗而出,如落叶随风,掠向前殿……
……
“子时一刻,铜鉴阵突然发动,守阵的童儿在法镜中看到了实相——”语声一停,道人将架子上琳琅满目的药瓶交换挪动了数下,架子并墙左右挪开,露出一个门洞,里面灯火如昼。
李长夜举步入内,望向正中的一面足有半人高的铜镜。
铜镜半朝上,此时只能映出密室上方的符文。
“什么实相?”李长夜问道。
“是朱雀!”道一答道。
朱雀?
李长夜默念一声,脑中想起那女人淡青衫裙、娇媚又清冷的模样,跟朱雀还真搭不上什么边……
“什么样的人会留下实相?”李长夜缓缓问道。
他记得云妃在法镜中只有淡如烟云的痕迹。
道一答道:“巫术修为不俗之人!”
李长夜紧了紧手心,道:“她为什么不亲自对云氏动手?”
他一开始怀疑她是被铜鉴阵和云妃吸引来的,可是几次留她在宫里,甚至把云妃送到她面前,她都没什么反应,后来云小郎在她手里也好好的。
她的身手远胜不归,却没有亲自动手,因此他才相信她和不归不是同路人。
在今夜之前,甚至信了她不是冲着云妃来的。
“云氏和铜鉴阵吸引的是养巫人,她应该不是。”道一猜测道。
不是养巫人,也没有携带养巫人的咒,就不能对云妃下手。
“那为何有实相?”李长夜追问。
道一微微一顿,道:“或许,她是养巫人养的巫。”
李长夜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问道:“你不是说她身上没有巫的气息吗?”
道一低头道:“或许是修为太深,贫道不能探知,或许是身上带有遮掩的法器,又或许——”他顿了顿,有些不太确定,“又或许,和云氏一样……”
和云氏一样……
李长夜紧抿着双唇看着法镜。
如果真的和云氏一样一无所知,今夜又为何突然闯入承欢殿?
如此看来,之前对承欢殿的无感,应该也是装出来的吧?
她究竟是为何来到长安?
“陛下——”道一轻声道,“星象所示,巫乱起至西南,养巫人自吐蕃来,钟迟迟,或许和迟妃一样,都是吐蕃人养的巫……”
李长夜无意识地摩挲了下指腹,道:“你想办法再试探她一下,确认她会不会巫术!”
道一微一沉吟,道:“或者可以将铜鉴阵阵眼移到浴堂殿?”
“不可!”李长夜立即否定了,“她可能懂阵法!”
道一一惊:“陛下确定?如此铜鉴阵岂不是很可能已经被她识破?”
李长夜摇了摇头:“朕也不确定,就是直觉!”
道一一时无语。
李长夜笑了笑,道:“继续守着吧!”说罢,转身出了密室,朝三清殿外走去。
候在密室外的崔离一边跟上,一边低声请示:“陛下,可要派人盯住浴堂殿和江陵王府?”
李长夜没有说话。
寂静夜色中,自三清殿向南,只有脚步声笃笃而响。
直至路过浴堂殿时,李长夜脚步一顿,转头看了一眼,又继续前行。
“不用!”他微微笑道,“一切照旧!”
她想杀他的话,从那一夜扑到他身上时就该动手了。
吐蕃人养的巫女?他倒是想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
崔离很少会质疑李长夜的决定,立即低头应下。
将李长夜送回紫宸殿后,崔离静静退出,不自觉地往浴堂殿望了一眼。
突然想起了方才那女子赤足披发立于门口檐下的一幕。
原来那样恣意娇媚的人儿也有我见犹怜的一面,也不枉陛下这样待她,两人终究是有情的……
想到这里,他垂下眼眸,朝反方向走去。
堪堪迈出一步,突然一顿,倏地转身,如箭离弦般冲向浴堂殿。
至殿门口纵身跃起,落在檐上。
匾额之上,一枚巴掌大小的青铜镜安然原处,映着微弱的星光月色。
……
第二天,钟迟迟是被饿醒的。
睁眼时摸了摸肚子,李长夜不来了啊……
银烛一边伺候她梳洗一边道:“听说昨夜太后娘娘梦魇着了,精神不太好,陛下四更天的时候就被请去太极宫了。”
钟迟迟笑道:“做皇帝也真是辛苦!”
四更天,那也就是离开她这儿一个时辰左右,想必中途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