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她要怎么开口?她能怎么开口?
秦绍仰天长啸,最后栽倒在被子里,陈氏宠溺地笑笑帮她拖了鞋袜:“夜深了,殿下还是先歇了吧,再过两个时辰就要上早朝了。”
“嗯,”秦绍如奶娘所愿地钻了被窝,脑袋里想的还是容宿。
她比前世多活十年,眼界和见识都不一样,同样的问题也能看出不同的答案。比如容宿执政的那些手段,虽然血腥阴冷,令人不齿,但结局却是……
江淮盐道的大贪官是他的人揪出来的,牵连官吏近百人。
东南沿海的匪患也是他派人血腥镇压的,保一方风平浪静。
秦绍自己坐在太子的位子上做主时才发现,她的选择不多,而容宿当初作出的很多她看起来阴险歹毒、以权谋私的选择,都恰恰是最妥当的那一个。
或许……容宿并没有她想得那么不顾百姓生死?或许他也没那么穷凶极恶?
秦绍瞪大了眼睛,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你可别忘了父王是怎么死的!”她心道,容宿这俩字刚刚积累出来的好感瞬间全无。
前世她当上太子的第三年,西南边境的大土司联合突厥人同时犯境,大秦西线全面告急。
那一战打了足足两年之久,大秦多年的休养生息耗得七七八八,突厥人当然也不好受,所以他们在第二年初就派杀手潜入关中暗算裕王。
裕王不察,中了毒箭昏迷不醒,西线告急。
那时朝局动荡,流言漫天飞,甚至有人说裕王是假装中毒要放突厥人进来与之共享江山。
秦绍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容宿却不允许她为裕王辩解一个字,甚至连她偷偷写的求陛下派太医的折子都当着她的面烧毁,还警告她再敢如此就杖毙奶娘陈氏。
后来容王亲帅容家军赶赴西线,并接裕王回朝,但彼时毒已深入骨髓,药石无效。
皇帝大怮,召集天下名医,却得出这是西南奇毒,需西南巫医方能配置解药。
秦绍曾听过容宿在那边有一支商队,可容宿矢口否认,根本不肯为裕王冒险求药,秦绍甚至拉下脸来求他,他都不肯答应,以至于裕王不治身亡。
这深仇大恨,秦绍怎能忘记。
榻上的女孩咬牙切齿:“有过几分政绩又能怎样,还是掩盖不了他的狼子野心!”
次日早朝,秦绍顶了一对黑眼圈,好在政务不多很快就散了朝。
刑部的曹国舅犹犹豫豫看了她好几眼,秦绍放慢脚步:“国舅爷有什么事吗?”
曹国舅是曹太后的哥哥,虽然跟秦绍没有什么血亲关系,但好歹还挂着个国舅爷的名分在六部占据一席之地。
“殿下还没听说吗?”曹国舅斟酌着道:“郡王府的事?”
秦绍挑眉:“郡王府怎么了?”
身后容宿大步走来:“这事,太子殿下合该问问方统领。”
秦绍望去,方昭然果然等在一旁。
“殿下,”方昭然脸色有些难看:“殿下可还记得渝州城时,跪在王府门前求治病的那个姓柴的富商?”
秦绍点点头。
当时还是方昭然给柴孝子消息,对方才知道治疗痈症的圣手柳家传人柳玉成就在裕王府做宾客,而方昭然也利用柴孝子的娘亲进府医治的功夫将秦骋偷运出府。
不过被秦绍和容宿各自插了一杠子,搅得一团糟。
“此人不是回乡了吗,怎么到长安来了?”
“他非但到了长安,还去了殿下的郡王府呢。”容宿不咸不淡地开口,方昭然狠狠瞪他一眼:“是下官失察。”
“到底怎么回事?”秦绍皱眉,忽然想起什么:“那个披麻戴孝的男人,是他?”
怪不得秦绍当日觉得男人眼熟,但她在渝州其实只草草扫过其一眼,根本记不住面貌,所以并没有发现街上的男人就是柴孝子。
“是,他娘病死,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就说是玉成先生的药有问题,治死了人命。”
秦绍呵笑一声:“先生当时若不给他娘治病,早就出了人命,现下延了大半年的时间还不知足?”
“殿下放心,这都是刁民闹事,绝不会影响到殿下的声誉!”曹国舅忙不迭地献上忠心。
容宿眉头微皱:“殿下还是去看看吧,这柴家是江南富贾,财力不容小觑。”
“不去,我还有折子没看呢。”秦绍拒绝的干脆。
容宿莫名其妙,郡王就是发脾气也该冲着方昭然发才对吧……
方昭然扬起唇角:“四爷接过。”
容宿哼了声离开,但方向却是紧随着秦绍朝东宫而去。
曹国舅回去就派人把围着郡王府的那些挂孝的人驱赶开,差统领还吼道:“再敢闹事要你好看!”甚至有人去冲撞棺椁。
柴孝子丧母本就心酸,顿时红了眼,竟然率领家奴跟差役动起手来。
事情闹大,郡王府不得不派护卫出来镇压。
玉成先生得知事情因自己而起,也没有抗拒,直接出府相见。
柴孝子指着他,手一直在抖:“亏我敬你如再生父母!你竟害我母亲性命!”
“令堂的病老朽虽然只有七成把握,但让你接人走时病人痈疮已褪,只需尽心调养便可安享晚年,至于你回去之后病情是否改变,老朽也不能保证。”玉成先生说的中肯。
“笑话!我母亲就是吃你开得药,初时精神上佳都能下地行走,可没过半年病情就开始反复,不但背疮复发,连头发也掉光了,人整日昏昏沉沉呕吐不止……”柴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