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知不觉已近中午,高华已经出去转了六趟,辉辉抱着大花猫努力不让自己总盯着桌上的咸鸡蛋。贝贝这时也放学回来了,高华不由微叹口气,收回看向门外的目光说:“辉辉,贝贝,我们先吃饭吧,你们的爸爸可能下午回来”
辉辉和妹妹高兴地围坐桌前,妈妈却把另一份午饭端上来,辉辉用筷子搅动一下碗里的稀粥,看看妈妈,又看看妹妹,最后把目光落在咸鸡蛋上。妈妈注意到他的表情,犹豫了一下,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拿起咸鸡蛋给兄妹俩一人一个,说:“你们先吃吧,把另外两个给爸爸留下就行了”
“欧―――有鸡蛋吃喽!”贝贝非常高兴。辉辉的感觉却不一样,他刚才希望能吃上鸡蛋,可现在得到了鸡蛋又觉得无比失望,在这种感情作用下,他的心里猛然涌起一股怒火,这种情形如同是一个家伙抢走本该属于他的东西再怜悯似的赏给他一样,还要忍受这种凭白无故的污辱。
“妈妈,我不吃,还是给爸爸留下吧”辉辉这还是头一次强忍感情说出言不由衷的话,而且说的极为平静,妈妈奇怪地看着他,辉辉端碗几口喝干粥,起身离开,好歹没有把眼泪留在桌子上。
这时,辉辉忽然听到外屋有人说话,还听到妈妈招呼他,出去见外屋竟多了一位陌生的叔叔,此人身体消瘦,头发极短,胡子拉茬,脸上除了骨头就是皮,好象没有一点肌肉,最明显就是戴了一付用白胶布缠腿的近视镜,身上破衣烂衫更是无法形容。辉辉猜出这是谁,虽然与墙上的照片判若两人,但他也能感觉到。
“辉辉,贝贝,快叫爸爸,这是你们的爸爸,快叫啊”妈妈激动地说。妹妹看看哥哥怯声叫了一声“爸爸”。辉辉也叫了一声,不过他总觉得这声“爸爸”如同念街上的标语单词咀嚼无味,因为爸爸这个称呼对他们来说和面前这个人一样生疏。
“辉辉,贝贝,我的好孩子们!”爸爸听到孩子们的呼唤似乎得到了万分满足,他搂住儿女没完没了地亲吻着。
“好了,快换件衣服,洗手吃饭吧”高华此刻同样有些紧张,不过她的紧张和孩子们不一样。爸爸松开儿女忍不住取下眼睛擦拭着激动的泪水。辉辉偷眼妹妹,发现她的小脸涨得通红,也因为紧张急促喘息着。
他们一家人算是团圆了,辉辉和妹妹坐在炕上一声不吭,妈妈忙着给爸爸换衣倒水,他们夫妻久别重逢似乎有许多话要说,又似乎没有什么可说的,神情躲躲闪闪,心里却关怀备至。
“华,这些年苦了你啦!”爸爸猛地抓住妈妈的手。
“对了,你看我们的孩子怎么样?”妈妈忙挣开岔开话题。
“我们的孩子能有这么好的妈妈当然错不了”
“对了”妈妈忽然又想到什么说:“我给辉辉重新改了一个名字,你看行不行?”
“哦,叫什么?”
“叫白卫东,小名以后就叫东东”
“唔―――唉……”爸爸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他无法评论这个紧跟时代的名字。
妈妈这时笑看着儿子,说:“孩子,你听见了吗?你以后就叫白卫东,也就东东,好不好听啊?”
“东东,哈哈,东东哥”贝贝也很高兴。
“嗯”东东点头,他对自己叫什么名字没有要求,反正叫什么也无所谓,因为真正会称呼他学名的人太少了,管他叫东东,还是叫西西,总比叫‘小劳改犯’或‘小反革命’好听的多。
“辉辉―――不,应该是东东,上次你妈在信里说你的学习成绩很好,画也画的不错?”爸爸笑着问。
“爸爸,对不起,我已经不上学了,而且再也不画画了”
“为什么?”爸爸很吃惊。
“我不是不想上学,是没办法上”东东跳下炕又说:“妈妈,如果没事,我要送妹妹上学校了”
“好吧,不过你可不要贪玩,早点回来”妈妈天天都会这么嘱咐。
“知道了”东东领妹妹走了。
“唉――孩子凭什么也要受……”白学勤难过的叹息着……
自从爸爸回来,虽然日子依旧清苦,妈妈的精神却比任何时候都好,今天家里还来了一位客人,妈妈显得特别高兴。这位客人是妈妈的同乡,具说还是一位大官。东东在印象中还是头一次见有客人上门,平时连邻居都不上门。
这位客人名叫韩威,与高华同是沂蒙山人,听说14岁便参加革命,经历过解放战争,新中国成立时刚20岁,在抗美援朝期间曾任志愿军一个侦察连连长,立过多次战功,后来离开部队调到公安部门工作,今年刚37岁,就已经是烟台市公安局局长,在同龄人中算是比较年轻的高级干部。此人为人正直,公私分明,这次来除了为看望一下同乡,主要是为了帮东东的爸爸找了份临时的工作,因为他对白学勤被判刑一直存有异议,他绝对不相信白学勤这种知识分子能做出反对人民,反对社会主义的事,可是他虽然为呈清事实努力过,但终究不能如愿,所以只好尽自己所能帮助解决一些实际困难。
父母与客人谈话,东东和妹妹在里屋学习功课,东东眼睛虽然盯着书,耳朵却跟着门外的动静,别看他是个孩子,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