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贝几次想叫红霞出来,却总是没有机会,她感觉自己和这个屋子格格不入,屋子里的人发出的声音,就像是另一个时空传来的歌声,被空间拉扯得难听极了。她感觉他们都看不见她,没人能看见他,她也只能看见他们而已,就像是看电视机里的人那样,无论他们多么热闹,多么欢愉,都和她无关,她只觉得孤单极了。
她想出去走走,这包厢里的吵闹让她心烦,不时的仍旧是那些难听的声音,她感觉脑仁人儿疼,便一个人转到包房外面的大厅里。
大厅的设计挺另类,没有人理解为什么一个歌厅的大厅里,要摆得像网吧一样,一排一排的坐位和电脑,电脑都开着,一水的蓝天碧海的开机界面。贝贝坐在一台电脑前面,举着一瓶冰红茶,有一口没一口的润着喉咙。她舒服多了,心里像是开了扇窗户,她有些无聊,又有些莫名其妙的不知所措,这样的场合她本也不适应,手脚便觉得摆哪都不对了。
旁边不时的走过服务生,那些太过年轻的男孩大多穿着统一的白衬衫黑裤子,像是领带的一条黑带子,从领子上做得类似裤鼻儿一样的圆圈里穿过来。他们手里撑着托盘,腰间别着对讲机,这些人大多纤细,像彭程一样的纤细,高高吹起的头发,向上扬着,像唐老鸭的嘴巴。
潜意识里,或许贝贝喜欢一切像彭程的样子。她微抿着嘴,看着那些服务生走来走去,便觉得那纤弱的样子,便是男孩子最好看的样子了,好过那些肌肉猛男。她比较着那些服务生之间的区别,似乎都只在身高和脸上,他们很多人纹了眼线,纹眼线的男孩子,这跟彭程不太一样,贝贝感觉一阵子油腻,很快贝贝开始脸盲,她感觉她看见的都是彭程的脸,这些人大体都是差不多的样子,总要细致的观察,才分得出来,于是她更加细细的看,越看越觉得分不清楚。
这时候,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拉了把椅子坐在贝贝的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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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歌唱得真好听。”男人看似随意的说了一句,他没有看着贝贝说,目光落在不远的地方,一个空洞的盲区,或者从他的角度看,那并不是盲区,但贝贝觉得是的,于是他便显得犹是文艺。
他喝了一口手里的简装啤酒,依然盯着那里,即便贝贝已经用目光炙烤着他的侧脸,他仍旧从容,他显然是没有察觉,就连贝贝唐突的停顿,他都没有任何相应。
“你有女朋友吗?”这男人长得真白,像彭程一样白,白得泛起青绿色,很稚嫩的颜色,也像彭程一样瘦得两腮都塌了进去。
“想做我女朋友吗?”男人又喝了一口,酒流淌到喉结的位置上,那块男人才有的结构上下起伏了。
“嗯。”姑娘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饱实的嘴唇上唇膏是珍珠白色的柔光。
他一仰脖,把简装啤酒瓶子里所有的酒都喝了,微微的抿了抿嘴:“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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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生活中的一切都是拉开了才知道对错。
说完,那男人起了身,他瘦得像个厉害,柳直的一条,牛仔裤的裤管精细。他怕是喝多了,晃晃荡荡的推开包厢的门,他比彭程高了很多,似乎比彭程还瘦,那白色暗花的衬衫在他身上就像一堆折叠整齐的报纸似的,包裹着他的身体,却还有棱有角。
红霞再也没有出来过,连道别也没有,贝贝自己回了家,她都连个电话也没再打来,对于红霞来说,也许早不记得她这个人了。和那个男人,他们没有互留电话,那段对话就像是玩笑一样,也可能那真的就是玩笑,所以便一下子就过去了,连个印痕都没有,过去得有够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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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温泉酒店找贝贝的事儿到底还是被小敏发现了,这个事情彭程是真的捂了,只是没捂住。
从贝贝那回来的那天彭程走得很早,就算是到了五点吧!那个丫头哭了一晚上,哭得他心都疼,转眼就把他撵出来了,这个该死的小娘们儿,心真狠呐!
他从来时的路抹黑走了出来,当真是深一脚浅一脚,好几次差点摔了,走到公路边儿上,还连个公交车都还没有呢。若是这时候有点呼啸的山风也许还不是这样的怕人,偏巧他刚走到公路上,四下便连个风丝儿都没有了,两行行道树静得像墙上的壁画一样,只有他的呼吸声。但这些他都不觉得,他只觉得生气,一股子打裤裆里顶上来的火气,贝贝真是个绝情的娘们儿,他回头看了看来路,那路口黑得什么都看不见,一点儿光影都透不出来的路口,像是科幻电影里的什么通道一样,倍感虚无。
“我操。”彭程心里暗骂,“文贝贝,你心真狠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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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车差不多还要半小时后才会有,彭程不想在这儿等着,不远处就是温泉酒店整面山的大门脸儿,闪闪发光的大门脸儿,总是点着灯,那个死丫头就在那儿。
他越想越气,他怎么还能担心她出事儿,真贱呐!亏他走了三个小时才到这里,她可真会装,她昨天晚上哭那样。“我操。”彭程又是一声咒骂,她文贝贝怎么能把他撵出来呢?这才几点呀?又是一股子腾起的火气,顶得他一仰脖子,小伙子愤怒的甩头,他沿着大道噌噌噌的走了起来。
过了五点半,天微微的泛亮,青山苏醒了,伴着细碎的鸟鸣,沿路十分钟便会开来一趟公交车。司机都朝他按喇叭,车上人很少,也是招揽客人,彭程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