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宁殿御书房。
“唉,垃圾,不过是放错了位置的资源。未来人诚不我欺也。”
放下樊若水上书表功的新创意,钱惟昱不得不发出一声这样低声呢喃的感慨。这份奏章上陈述的内容,居然不在沈默上报的述职里,很显然是樊若水私下越级上报邀功的。虽然樊若水这人的人品绝对是个做汉奸的料,但是他在工程学和水利、勘测等专业方向上,着实有不错的天赋。历史上之所以没能被善用,无非也是因为李璟李煜父子只知道诗词文章取士罢了。
“大王恰才所言为何……请恕下臣未曾听清。”侍立在下的樊若水依旧保持着拱手低头的谦卑姿态,很显然是没有听清钱惟昱的自言自语。
“啊,那没什么——”钱惟昱不置可否地打个哈哈,他总不好直接和樊若水说,他觉得樊若水的人品是个垃圾吧——然后再切回到正题上,拿着樊若水邀功的奏章,问道:“这里面的桑基鱼塘;果、蔗基鱼塘的法子,便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么?”
“下臣不敢居功,这也着实是大王此先与下臣以及张思训闲谈时略有涉猎这一块内容,令下臣颇有启发。”
“那为何要单独上奏,而不通过沈郎中?”
“下臣以为……此事乃是大王亲自关心过问的事情,便……”
“那下次要记得逐级上报。”
“下臣明白!实在是惶恐之致……都怪下臣此前不曾混迹官场,多谢大王此番不予计较。”
“没什么,那就谈谈正事儿吧,说说看你设计的这套法子如何施为,又适用于什么所在。”
对于幸进之人,敲打是肯定要敲打的,但是敲打完还要继续用。一些话也就只能点到即止了。樊若水擦了一把冷汗,当下为钱惟昱解说道:
“大王请看,这几年我吴越国逐步安定岭南局势,广州都护钱大人安抚广西、交趾等地蛮夷颇有成就,靠着免除丁税、免除徭役、朝廷出资雇佣蛮族修建水利等手段,两三年间已经将广南西道范围内的壮、侬、黎三族土司部落全部教化归附,改土归流。便是苗、彝、越等凶顽之徒,也归化了十之六七。甚至还把改土归流的范围从广南西道渗透到了黔地的五溪蛮之中。
臣观岭南之地民户籍册,如今的人口比之显德三年时,两广民户已经从三十四万户激增至四十七万户;交趾民户由二十二万户增至三十一万户。分别增长了十三万户和九万户——这些,都是原本并非定居汉民的蛮夷纳入户籍所致。人口骤然增长之下,两广的人均耕地田亩自然会迅速下降。显德三年时户均六十余亩田地,至今已经下降到户均不足五十亩。
臣心中思忖:两广及岭南之地,若论疆域之广,足有三倍于两浙。然十年前两浙便可养育七十余万户户口,百姓田亩余饶,丝毫不见促狭。浙南山区面积,比之南岭所占比例亦丝毫不少,为了两广之地才养育这些人口,便会觉得田土狭少呢?”
“直接说重点!”
“是大王。臣来吴越赶考之前,也曾经花费一些时日游历岭南。经过实地考察,才发现其中违碍——岭南之地,素来缺乏堤防水坝,朝廷不修水利,因此低湿洼地众多,水咸土碱,处处泥淖沼泽,与史书所载、两浙百年之前状态相若仿佛。”
钱惟昱听了若有所思,他来到这个世界也有些年头了,作为吴越国宗室,对于祖宗的功业这些年来耳濡目染,还是非常了解的。唐末时候的苏杭地区,绝对还不是后世的“人间天堂”,杭州城内连西湖水都是苦咸的碱性水。后世的“西溪湿地”和西湖湖区几乎无法分辨,同时湖泊淤积,水深仅有泥淖的程度,面积却漫溢数倍。
后来是从武肃王钱镠时代开始,一代代深挖疏浚湖泊,增强自然湖泊的蓄水量,把其余湿地泥淖沼泽的水流引入挖深后的西湖乃至钱塘江,这才让杭州的可居住可耕种面积广大了数倍。可见沼泽湿地的治理问题,一直是东南丘陵地貌区的一个大难题,隋唐时候苏杭发展不好,多与无人治理水利有关。
见钱惟昱首肯,樊若水继续说道:“后来,臣便思忖吴越历代先王治理两浙之法,力图效法,又革除其中靡费钱粮过多的弊病。终归是愚者千虑,偶有一得,被臣想到了这个桑基鱼塘的法子。
两广珠江流域低湿洼地,每处可沿着地势起伏,把低地继续深挖,至于水深两丈。然后将挖出之土用于填高丘陵脊处。如此一来,一整片低湿沼泽之地,就可以化作半是鱼塘、半是田亩的地貌。因为这些田地供水充裕,为了保持水土,倒是不能种植喜旱作物,或是根系扎不深的作物。多方比对之下,最好便是种植桑树乃至甘蔗、果树。
地势整好之后,每隔二十步宽鱼塘,便是一道二十步宽的桑林,水陆各半,足可把此前无法利用的沼泽湿地全部利用起来,所费钱粮又比全面疏浚圩田少许多。加之我吴越国不比列国——列国粮食不足,需要百姓广种粮米。而我吴越有占城稻之利,又占据天下丰饶富足之地,军粮及朝廷常平仓早有余饶;
相反因为海贸日益发达、水力加工业规模扩大,霜糖、绸缎、棉布等贸易物资需求日多。缫丝、纺纱等部门因为水力纺纱机、水利缫丝机的应用,生产速度比原本手工时代快数十倍乃至百倍,对于蚕桑和棉花的需求也是暴涨。既然总归是要拨出那么多田地种植桑麻棉花、甘蔗珍果。不如就把岭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