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按照钱惟昱和赵匡胤的间接密谋,在谈判桌上达成的荆湖淮南三军阀分赃结果是:
荆南节度使四州全部划归北宋的势力范围,至于赵匡胤是外交胁迫还是武力攻取都随便。武平军的湖南八州则划归吴越,从此吴越与北宋在湖南湖北之间划长江而治。因为在两湖问题的瓜分上,吴越人明显在地盘大小上占了便宜,所以在淮南分配上宋人要找补一些回来。吴越人仅仅拿下了金陵江北门户的扬州、雄州、滁州、庐州;这四州因为有清流关险隘与庐山、邗沟几方地利可守,拿下之后也可以与吴越原本在江北的泰州楚州相连。其余淮南十二州剩下来的八个州,则作为对于吴越人占据了湖南的补偿,留给了赵匡胤。
这样一来,吴越在这一场瓜分中增加了12个州的领土,北宋也会增加12个州的领土。从明面上来看谁都没吃亏,不过从此以后,两国之间所有的夹心层缓冲带都消失了,下一次相间的时候,便是两军反目之时。
寿州原本是钱惟昱用来作为谈判中的弹性筹码使用的,但是赵匡胤肯定不会允许这座曾经在刘仁瞻手下挡住了周世宗两年脚步的坚城继续留在南朝手中。赵光义在出使之前,从皇兄那里拿到的条件也是寿州问题绝不退让,否则免谈。于是在艰难的谈判中,吴越人的这个提议被不容置疑地否决了,表达了北宋寿州和濠州绝不退让的秘密姿态。
本来赵光义也想在底线之外为皇兄争取得更多,不过吴越人咬死不肯放弃滁州的清流关防线,所以滁州扬州庐州一个都不能少,多方运作下。加上吴越人许诺在钱粮盐铁上一次性给北朝更多输血。北宋一方自忖拿了吴越人的钱粮盐铁之后,宋军将来在伐蜀的准备工作方面至少可以缩短一年时间,也就没有咬死扬州不松口。这,才有了后来的局面。
对于赵匡胤来说,他的宋朝自从建立之日起,就可谓是无日不战。一开始吃的是周世宗柴荣留下的老底子,后面数次平叛都要靠以战养战或者搜刮进贡,本国税赋本就是入不敷出的。吴越人愿意帮赵匡胤把这个战争传销继续养大,赵匡胤也没有道理不先顾及眼前利益。
当然,赵匡胤自问以他的实力,就算吴越人不和他交易,淮南地区肯定也是打得下来的。但是如果没有吴越人的承诺、以及吴越人的水军倒戈支持的话;仅靠宋人自己建设淮河水师,起码还要再花两年时间才有可能彻底干掉淮南。在这个立足稳固后洗牌抢地盘的年代,时间也是一种资本。
或许,任何向往热血的人士在看清这一幕幕背后的肮脏,都会哀叹在荆湖之战中,完全没有热血勇武之辈用命建功的机会。有的,只是肮脏的外交交易;有限的武力,也只是用在对付形同波兰一样的交易标的本身——如果周保权和高继冲敢不听话,钱惟昱和赵匡胤才会略施小惩地殴打小学生。
……
一切的目光,回到寿州城下,整个建隆四年正月里,吴越与北宋之间的夹心地带,只剩下寿州和濠州还在被宋军围攻,暂时没有拿下。南边的扬州周边已然落入吴越人手中,据说李重进的次子李延福和弟弟李重赞也投降了吴越人,只是吴越人没有声张,赵匡胤也不打算催逼甚急而已。至于李重进其余未成年的幼子去向便不明朗了。
李重进没有走钱惟昱给他安排的路子,天目山的避暑山庄与良田工坊他也不打算亲自去享受了,就留给他儿子和弟弟去那里住,和钱惟昱的四伯父钱仁俊做邻居养老好了。李重进自己,选择了带上他当初从大周侍卫司带出来的剩余精锐,亲自镇守寿州,与张永德做个了断。
在周世宗一朝,张永德对他的不信任和攻讦,已经让两人结下了不可弥合的矛盾,若不是张永德的推波助澜,他李重进不至于在柴荣临死的时候非要被调离中枢。数年来,他一直在想,如果显德七年的时候他李重进身在汴京,还会有陈桥兵变吗?多年的积怨发酵,让他把张永德当年对他的一次次不合与下眼药视为大周覆亡的罪魁祸首——
何况,把他李重进从侍卫司一把手挤走不要紧,你张永德坐上了侍卫司一把手之后,为什么不在赵匡胤陈桥兵变的时候阻挠呢?世宗皇帝对你张永德的知遇之恩,最终就落得整个侍卫司只有二把手韩通殉国了,你张永德居然换一层皮在赵宋继续活得好好的,享受高官厚禄?
寿州城头,李重进带着身边仅剩的五千侍卫司老兵,乃至一些寿州本地的团练兵,顽强地抗击着张永德所带领宋军的一次次猛烈进攻。李重进抚摸着仅有建议木质托架的铁铸火炮那冰冷的炮身,忍耐着,没有在宋军的前几次试探性进攻中动用。
吴越人在华夏大地上的交战,第一次使用火炮的记录是在南中的大理国战役中,不过大理距离文明世界太远,汉人不会关注到。再往前,在日本的火炮使用更是不可能为中土列国所知。所以,大家能够知道的战例,也就是半个多月前吴越军队在扬州和潭州分别用重炮轰开了城门——那是中原战争中第一次官方有记载的正式火炮使用,这个消息传开时,对于淮南军与宋军都是一个很大的震动。因为各方都是有了第一手的资料来观察火炮这种原先仅仅只是风闻其存在可能性的武器的战力。
但是纵然如此,吴越人这么做也只是基于“兵器技术扩散的必要示范”考虑而已。任何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