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有了危机感,下棋就不是一种乐趣。
步步为营,生怕出错,面前农夫慈眉善目仿佛在罗甘心中便是毁天灭地的饕餮神兽,深不可测难以捉摸。
“怎么?怕了?”
农夫月牙儿勾起笑意,令人胆寒。
罗甘又一子落在农夫三子之后,对方几乎下意识下在白子旁边,再度形成威胁。罗甘不敢懈怠,时刻关注农夫后面的一举一动,可能会往哪个方向进攻,做好天罗地网好让他无法得逞。
来回对弈慌忙之中,罗甘不慎将一颗棋子下错。
一颗黑子落下,砸在罗甘排下的几列双子组成的命门,农夫没有顾忌直接顺势赢得比赛,让罗甘很是沮丧。
“不成不成,这粒下错重来!”罗甘很是不服气。
“下棋和人生是一样的,不可重来,落子无悔!哎呦!”
一声叹息,罗甘捂头露出疲态,到此地再无闲情雅致,一路闯关只为得到司马宅邸的秘密,像是一只困兽一样窝在石桌下棋。
虽然衣衫褴褛,但农夫面上却很干净,清清楚楚并不是邋里邋遢。
“年轻人,做事就是要专注。”
罗甘听惯了说教,不耐烦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赢了你就是。”
“说的不是下棋,而是你的欲念。”
罗甘一怔,农夫又要说出什么高论?莫非是有什么重要线索。
“我的欲念,人有欲念不是正常的吗?”
“欲念太多,不可能尽善尽美,你看执着白子,还能再执黑子吗?”
黑子?白子?意思便是一心不可两用么?一直以来,罗甘想着自己就是要完成关卡,得到游戏的赏金。而后遇到二虎等人,想要保护他们这些真诚的朋友,再后来遇到珺桃姑娘,想要给她一个人人平等、自由潇洒的生活。一旦想要得到的东西越多,自己的行动就越来越不纯粹,越来越不忠于自己的本性,不断动摇不断被外物干涉,最后得到的结果必然不会让自己满意。
不断反思中,罗甘骤然明白自己走的路并不是一条直路,或者说一开始就是一条曲直的路,硬生生让自己给绕远走歪,才使得办成一件事情会如此困难。
又是一声叹息,心事重重写在年纪不过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脸上,苦大仇深虽不至于,但郁郁不得志确有其事。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摒弃欲念,专注所爱吗?”
农夫不耐烦,又一口酒下肚。
“不,鄙人是说你拿我的黑子下,搞事呢?”
罗甘扑哧一笑,虽然对方是这么说,被这般调侃烦热让罗甘紧张的心情略微有些好转。
面前的农夫似乎并不是个等闲之辈,附近确实没个人家,自己在山口一隅自娱自乐,反倒是自得其乐。
罗甘试探性地问:“怎么老是一口一个鄙人的,你可不像是什么正经农夫。”
农夫一拍大腿,可是不高兴。
“那你看起来也不像个正经旅客啊。”
一颗子落下又是天摇地动,农夫和棋盘安坐着,罗甘一个不注意摔倒在地,棋盘上又将罗甘逼入死角。
扶着石桌起来,罗甘一阵哀嚎。
“咱们能不下棋了吗?”
农夫摇头晃脑地说:“你都喝了酒,就要善始善终。”
一摸肚子,才发现刚喝的桂花酒有问题,一旦自己滋生要逃离的yù_wàng,胃中就一阵翻滚,煎熬不已。
农夫漫不经心地说:“人可一日无食,但不可一日无酒。”
“喝酒喝酒,喝酒有这么重要?”
“有,你就不懂酒的奥妙。”
现实中的李闯来就是不善于应酬之人,称自己酒精过敏,实际上自己是不善于交际。每逢喝酒要说些客套话,喝喝酒吹吹牛是男人们的乐趣,对旁人吹的牛客套说的话,他早已烂熟于心。
自然,罗甘在这世界多少放纵了些,时不时酩酊大醉,有时候他还会庆幸从无名寺拿到的宝物是一瓶酒,口渴还能解解困。
脸色绯红,像是京剧戏子一般,从眼睛两边蔓延开红晕,罗甘就是一敲锣打鼓就要唱两句的名角,只是身体晕晕乎乎唱什么估计就不知道。
农夫对着夕阳,一阵感伤,略有所思,一杯敬夕阳,怅然若失地吟诗:“东皋薄暮望,徙倚欲何依。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牧人驱犊返,猎马带禽归。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
声调颤颤悠悠,男人诵出的诗,总带着一声慷慨,虽然算不得美妙,可一丝风骨还是在的。
等等,罗甘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记忆。犹记得当时在柳府说到《唐诗三百首》,柳不闻说到里面虽然没有多少当世诗人,但有位叫做“王绩”,反正如今也没遇到几个明白人,看农夫还是挺有学识的,不然问一问?
罗甘作揖:“好诗!好诗!在下想要请教一个事。”
农夫还沉醉在方才的诗情画意之中,不能自拔,但头微微往罗甘那里偏,让罗甘察觉得到自己还是有在听他说话。
“想跟你打听一个人,不知会不会认识王绩?”
“谁?”
“王绩。”
一听王绩的名字,农夫很是振奋,
“就是那个博学强记,贯古通今的大文人?”
罗甘似懂非懂,先点头再说。
“就是那个三仕三隐的世外高人?”
说到世外高人,说明王绩的名气应该十分大,连个小小农夫都会知道他。
“莫非,王大人的名气世人皆知?”
“那肯定的!”农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