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院子?”宋稚持汤匙的手一顿,汤匙里的金玉豆腐汤便撒了些,沾湿了粒粒晶莹的米饭。
宋翎夹了一筷子细撕鸡肉,对宋稚道:“嗯,迁到外院的画风斋去,那儿清静,又离我的书房近,而且还有一个小厨房。再说了,我迁院子的年纪也就比儒儿大一岁。”
“那就明年再迁。”宋稚以为宋翎不想叫儒儿在身边住着,心里有些不舒服,口气里也带上了一点。
宋翎盯着宋稚瞧了一会,眼神中似有几分心痛,只叫宋稚觉得自己说错话,做错事了一般。
沈白焰轻咳一声,道:“稚儿,若晖应该是有别的考量。”
宋翎移开视线看向别处,口中的话却是对宋稚说的,“娘亲前日给我赏了个丫鬟做姨娘,还是当着儒儿的面进的院子,柔衣又叫娘亲训斥了一顿,孩子也不叫她自己教养了。我院里如今是乌烟瘴气,若还不叫叫儒儿早些远离这些是非,他如何能安心读书?”
宋稚知道自己误会了宋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哥哥考虑周详,我只是怕儒儿住到外院,下人会照顾不周。”
“我如今在外院的时候比在内院还要多,岂会叫人怠慢了儒儿?”宋翎道。
宋稚点了点头,道:“哥哥给儒儿找开蒙先生了吗?我府上的先生对儒儿印象极好,不如我叫先生将开学的时候从上午改到下午,这样儒儿便可来王府学习了。”
“不必,我已经请了。”宋翎看向沈白焰,道:“憬余,你可还记得李由深?”
沈白焰记性很好,堪称过目不忘,他稍稍思索,说:“李由深?是不是前朝宰辅庶出一脉的第五代?我记得他这一脉,似乎都是病秧子。”
“对,就是他。李家如今愈发落寞了,他又出自旁支,境遇更是难堪,前个月竟求上门了,说是想寻份体面差事。”宋翎对沈白焰道。
两人都认识这李由深,相貌平平,瘦弱的跟个姑娘似的,可文采斐然,博学广知,连林老太爷都对他所作之文章赞不绝口。只可惜他的祖先是殉国而亡,对前朝颇为忠心,他家中血脉又与前朝皇室有所勾连,虽说已经过了五代,可这份过往仍旧对其仕途有碍。
一个读书人若不能入仕,可谓是一辈子的遗憾。
“李由深真穷困潦倒到如此地步?我记得他夫人出自渠洲经商的欧阳氏,听说财雄势大,富甲一方。”沈白焰回忆道。
宋翎摇了摇头,说:“赚的再多,比不上败家子败的快。自欧阳家主撑着一口气,嫁了女儿之后,不就就去世了。去后,欧阳氏的几个兄弟里没一个成材的,生意叫旁人夺走大半,所幸还有些积蓄,可谁知道这败家子又生了败家子,叫人设了个局,糊里糊涂的按了手印,欠了旁人几十万两,连欧阳氏的嫁妆都拿回去了,这才保住她两个侄子的命。”
“我记得李由深此人颇为孤高,从前其母在时,力排众议娶了这位欧阳氏,为的就是她的嫁妆,李由深还曾闹过一场呢。”宋稚插话道。
“李由深与你还是差了些年纪的,你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沈白焰忽问到。
宋稚无奈的笑了一声,道:“我记得幼时随母亲赴宴,见有一位清秀女子独立在假山边,与众人格格不入,那时就觉得好奇。后听妇人们闲话,口中对其颇为不屑,嫌其出自商贾之家,后才得知,此人就是欧阳氏。”
“原来是这样,这事儿我还不知道呢。不过那次听他说起欧阳氏,倒满是心疼,说自己上门求差,也是为着不必叫娘子在藏在闺中绣帕子,然后叫婢女捂着脸拿着帕子去绣庄寄卖。”宋翎道。
“为何这人会求到哥哥你门上?”宋稚不解道,李由深毕竟背景敏感,叫人不得不多想。
“李由深的父亲与咱们父亲有些交情,我五六岁时,他似乎是十来岁了,也带我捉过蟋蟀,不过他父亲去后交情就淡了,你那时还在娘肚子里,自然是不知道的。”宋翎道。
宋稚点了点头,既然是旧友求上门,以宋翎的性子,自然是会接纳的,再说以这李由深的才华,给儒儿做个开蒙先生,也实在是屈就了。
此事议定,三人便不再提了。
“你们俩真准备去北国?”宋翎还以为这事儿不过是宫里那位一厢情愿,可昨日竟从自己手下口中听到了这件事,看来摄政王两夫妇要去北国之事,已经传扬开来了。
“现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宋稚拨弄着一粒青豆,无趣的说。
宋翎与沈白焰对视一眼,沈白焰道:“昨天皇上派人请稚儿入宫,说望我俩这一路平平顺顺的,给我们二人赐了一支两百人的小队,连腰牌都给了。”
昨日她刚送走儒儿,宫里的便派了顶轿子请她入宫,来人明明是嘉安太后身边的人,可轿子却一路将她送到了御书房,掀开帘子走出来的人,正是这御书房的主人,沈睿。
沈睿还是少年模样,只是下颌愈发方正,人也比宋稚高大,他与宋稚面对面站着时,能将宋稚整个人都严严实实的挡住。
从前,还觉得沈睿长得与太后更像些,因此也就有点像沈白焰,可如今再瞧,那种相似之感荡然无存。
宋稚接话道:“还定了启程的日子,就在下月初五,说是万事吉利的好日子。”
“皇上如今做事倒是果断,朝中对其愈发赞赏,我瞧近日朝中风声,大有要你交权之意呢。”宋翎对沈白焰道。
“我怕交了,他接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