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山岭每至深秋,红叶盖天,此处距离疏勒王国七日马途,白山北道西逾可往石国,南下可入中原。 x 23 u 这里虽已是塞外苦寒之地,但中原王朝仍有部署,童优是随着姑父来的,这一出关,就是十载。犹记得当年西出阳关之时,同行的兵士三百,到达老山岭上驻扎下来之后,却不余百人,期间逃的逃,死的死,留下来的人,却不为保家卫国,只因朝中权贵嗜马如命,不得汗血宝马千匹,他们便不得回去。
三月前,朝廷的人马又来了,此番是要带走宝马二十,但上缴的数额不足,还差一匹,为了这一匹,童优的姑父轻率三十余人将士前往疏勒,希望能截住从石国而归的商队。
但是,一月匆匆,音信全无。
所以童优上路了,此一去寻,五人小队,若逃了,一生都回不去中原,但若找不到人,归去也是一死,军令不可违,他没得选,也没路可退。
零叶喜欢打猎,无论是春、夏苗、秋或是东狩,他都从不错过。所以他总是知道在野外该如何藏匿,又该藏匿何处,并如何避开耳目,又如何去反追踪。他是天生的猎人,也是一流的好猎手。
因此,当他随着那三人苗民潜行之时,他就已栖息黑暗,鬼如魅影。
客栈里被打的大汉身形魁梧,汉式衣着,布料却来自塞北,同白山上袭击他的尸鬼系出同款,如若他们都当真为苗人所害,那零叶一身怪异想破除,势必解铃还须系铃人!可是,客栈中那三人苗民却似乎并不知情,倒像也在寻人……
老山岭植被繁茂,大片云杉林遮掩天际,午后艳阳高照,却穿不破崇山密林。昏暗中路行渐远,即便是零叶,也从未走到过这么深的地方来。几个时辰后,日落西山,茂林里的黑暗就像海,无边无际,用大自然最原始的力量压迫着你,那份真实的渺小感,无不令人畏惧。
苗人燃起火把,穿梭林场中行路有道,零叶暗地里窥去,好奇这三人明明南蛮而来,却似乎深谙这老山岭一带,竟知晓该往哪里去,又该如何走。
路至一处山坳,细碎声色贯耳,零叶侧耳听去,有些微人声,伴随哀嚎,举目之时,三人苗民就已奔入山坳中,藏身灌林。
零叶不动声色,速折返,攀于山坳石壁之上,俯身看去,这才看清山坳之下,一处湿地毒瘴满天;其间人影不下二十,多着苗人衣饰,细语晦涩难懂,隐有轻笑。
不过片刻,有三人苗民拉扯机簧铁牢,竟从里面吊起活人,零叶细看去,又见共有五人男子,皆一丝不挂,身体之上细碎伤口众多,最显眼为其腹部处,似被剥开之后又特意缝合。零叶不解,但闻五人哀嚎恳求,却不为众苗人所动。
少顷,他们即认定其一人,捆绑后置于石台,便见那人尖嚣起来,面上写满极大的惊恐,皆为置若罔闻。
此刻,零叶心中也难免忐忑,未知的恐惧在狭小的山坳中释放开来。只见一开始,那众苗人围着石台起舞咏歌,而后不知从何处搬来一支青铜小罐,接着又从中揽出一只巨形黑虫,百足肥腹,哒哒作响。
他们撬开那人的嘴,将黑虫强行塞入口中,也就是这瞬,他们毫无停顿的,似是有着神圣使命一般,抄起背身的长斧一斩而下,将男人的四肢齐齐砍断,血涌三尺,零叶只觉胃中翻江倒海,几欲呕吐。
他忍耐着,凝神再观去,即见无数的白色肥虫,破开男人本已缝合的腹部,都迫不及待的涌动出来,无穷无尽;就在零叶惊愕之余,男人的嘴里,忽然就探出一只黝黑的长足,撕裂唇角,接着又快速的探出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直至第八只长足的出现,才终于停止。哪些长足坚硬光亮,关节之上布满灰色细毛,一看便与那吞下的百足黑虫脱不了关系,只是不知为何,他们更大,更长,似乎在一瞬间,就已长大数倍。
此时山坳中哀嚎嗫泣不止,那被吊之人,或都已感知到自己不可逃脱的宿命,几近崩溃。零叶从旁看着,袖中短刃已不自觉握紧,他已有杀心。
就在此时,山坳之外,呼喊的声色由远及近,或被那哀嚎吸引,竟在这遥远之地,也有人寻觅而来。
零叶回头,见那众苗人亦惊觉起,都迅速抄起武器,往山坳之外奔去;他翻身起,黑暗中登走林木之上,俯阚一眼,即观一纵五人大唐兵士,自光火中缓慢行来。
就是此时,那隐蔽灌林中的三人苗民腾身,疾走黑暗中,绕道其背,看来是打算来个黄雀在后。
邪风起,林中很快蔓延开五尺毒瘴,就是这时机,持斧的众苗人发起攻击,准备将五人兵士一击拿下。
“呃!”也正是这时机,零叶出了手,黑暗里谁都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只有惨寰惊起的一刹那,二十三人苗民便倒下了四人。接着,毒瘴中铿锵贯耳,惨叫并起,那是背腹受敌。
童优迷蒙中看不清,只觉身侧众人皆迅速倒下,而自己的肺部,更像是被硬生生拿走一般,疼痛的不能呼吸。但是很快,新鲜的空气又贯入腹腔,他大口喘气,大口呼吸,于是一抬眼,就看到了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