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仙侠修真>追沙>五十六 重逢

童优回营之时,已近天明,安置表姊医馆疗养,暂托他人照料,他有心同安思顺和盘托出,如若杀了蔡蓁蓁与许衙内,他需受罪问责,他一己承担,绝无怨言。

零叶至童优入营后,已远远识出他,那个军人脸上的忧郁、怯懦、逆来顺受,几乎消失无踪。

于是你见零叶上前行礼,他已觉出童优身上的腥血味道,继而开了口,头一次由零叶打破沉默,一句“久别重逢,郎君别来无恙?”,胜似千言万语,将童优钉在原地。

“叶小郎君……别来无恙。”童优稍显惊讶,话落回礼,接着寻向零叶身后的安思顺,面上表情坚毅,上前揖手而跪,负荆请罪。

往来一切原委,童优不避不讳,很快交代清楚,他已做好准备,要收受军法处置。

可是片刻过后,安思顺闻罢,没有开口,没有训诫,他瞥向一旁的零叶,窥见他笑意挂在脸上,又将目光收回,平淡道,“你且去收拾行囊,即刻启程,护送王将军回营!”

此言落下,童优先有一疑,接着领命而去。

安思顺是何等目达耳通之人,零叶的来历非凡,他同童优这一照面,无疑已使安思顺对童优刮目相看,许衙内犯法在先,死有余辜;童优不过错手杀了一介贱民,根本无关痛痒,安思顺又何苦当着零叶的面,为难童优?相反,他心中已决出办法,意欲恩赐童优一番顺水人情,可待来日报偿。

童优不敢怠慢,不敢追问,听从命令,乃是他军人的天命所在。

护送王忠嗣回营,急行洮州,朔方军在边,帝王安枕,童优一介小卒,对大将自当敬仰,一路上都不敢将丝毫疲惫显露于面。

多日无歇,夜行数城,临到朔州,夜半暴雨如注,二人不得已露宿废庙。

此际二更刚过,荒郊惊雷滚滚,王忠嗣就屈居火暖一侧,同童优相距二尺。

童优还未曾松懈,倒塌的砖墙之外,已有它物寻来,他瞎了半只眼,听力却异常敏锐。

但是他的警觉才显露于面,呼啸的飞刀已直指童优破空驶来。

童优武艺平平,得幸如今感官异于常人,一个翻身起,横刀在前,已将飞刀格挡。无奈他先天内力不足,才这一瞬,虎口已被震的发麻,一时之间,竟再无余劲迎击;索性抛罢横刀,躲闪着来袭的飞刀,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王忠嗣尚还在此,他的长刀在手,顾不及童优,连连格挡几方来袭,虽游刃有余,但事发突然,周身疲惫,倒有些体力不支了。

他或许该听了卢臻的劝告,多带几个人在侧,免于遭到李林甫的暗算,但为时已晚,今夜必要杀出一条血路。

王忠嗣身体虽倦,面上的表情依旧不变,征战沙场多年,这样的危机时刻不是没有过,挡下这一轮进攻,敌方奈何他不得,索性现身一战。

四人敌手,黑衣夜行,身法极快,合围之下,王忠嗣难免不敌,来去间见血见肉,促使敌方下手愈加狠辣。但就是此际,惊雷中电光火石的一瞬,一支极快的利箭便由虚空中射出,正中其一黑衣者心脏;这刹那的变化,惊愕余下三人黑衣者愣了愣;王忠嗣的机会即来。

惊雷炸耳,轰鸣如天神怒吼。

王忠嗣长刀向前,呼啸如风雷凌厉,势如破竹,箭步三尺,刀刀入肉入骨,砍的黑衣者避之不及,很快亡命二人。

此际,王忠嗣的刀还未回转,破空的利箭再现,如沾染寒风冷气,带着杀意,贯穿最后一人咽喉,黑衣四人皆毙。

王忠嗣喘过气,拉扯腰间烈酒,清洗伤口,童优即现身,夜雨中站的片刻,那周身便再也寻不出一星半点儿干衣服。

童优心中惶恐,料想今番情势,他这般狼狈应对,必又给莫门军抹了黑,这就翻找行囊,拿出止血伤药,为大将包扎,接着惭愧开了口,心有忐忑道,“属下武艺短浅,令将军受伤,属下死不足惜!还望将军莫要迁怒莫门军使!”

“刚才那两箭力道极佳,夜雨之下,你尚能百发百中,何谈武艺短浅!古语有云,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还需我们这些做将领的,能知人善用,取其所长!你并无过错!无需自责!”王忠嗣和气开口,面上带笑,接着道,“今番我不听好友劝告,遭人暗算,来日还需谨慎行事!若非今番有你在侧,我怕没命回去大营!这一路行来,未曾知你姓名,真乃惭愧矣!”

“属下童优,从七品翊麾校尉,对王将军仰慕已久,如今能为将军护驾,属下深感荣幸!”童优话落,见王忠嗣思索半晌,方才开口,问道,“童魁生跟你是什么关系?”

“家父。”童优惊讶,未曾想到父亲的名字,竟会被王忠嗣这等的人物知晓。

“当年令尊官拜从七品翊麾校尉,同家父共战吐蕃,战况惨烈,听闻他伤势极重,我那时尚小,却有印象,不知令尊而今如何?”

“吐蕃一战后不久……家父因伤势过重,转回家中静养,我那年才将三岁,他便去了!”童优话落,酸楚上头,却闻王忠嗣咬牙,怪笑道,“当年一役,薛讷用心良苦,得他所赐,家父战死沙场……”

王忠嗣见童优愣愣看向他,又平息静气,释然道,“薛讷已死,当年种种皆已入土,你我同病相怜,也算有缘,看来安思顺是极有心的,不如你留在我近侧,也可将你这一身好箭术,为我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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