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叶对花萼相辉楼的印象只是宏伟,兴庆宫里他已然换了一身行头,是李林甫的意思,那个老人要带他去见谁,他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于是半个时辰后,他在花萼相辉楼里等来了一个男人,七尺三寸,丰神俊朗。
李林甫没有明讲,没有暗示,零叶见到那人大步流星上前,他就屈居一旁委身叩首,匍匐在地,他很清楚那人是谁,那是开元圣君,当朝天子。
花萼相辉楼里,零叶跪了约小三刻,接着同李林甫离开,制敕送达零叶手上之时,已是半月之后,他从宰相府迁出,搬入安邑坊的新家。
入编龙武卫,不在零叶预计之中,能出任从三品武官,更在意料之外。
“怎样,现在好歹也是李将军了,以后怕去了平康坊,我都要报你的名讳了!”吴霁讪笑,对零叶的忽然上任,也是始料未及。
“我却惶恐,除了上星,十三鬼中,可有旁人出任从三品以上武官之职?”零叶老实作答,对身居高位,隐有不安。
“你想什么呢!鬼市他虽未在朝中任职,却有昭武校尉的制敕在手!况且,左右卫有左卫亲府左郎将,鬼宫李光弼,右威卫有昭武校尉鬼路李嗣业,监门卫有我师父,到处都是我们的人!你再看你前头,一个卢臻,一个独孤言,还不够吗?”吴霁听闻笑开,给零叶斟了一杯酒,又道,“你这安邑坊的宅子是你自己选的,还是李林甫的意思?”
“李相少有当面安排事宜,不过觉得我住在相府已是不妥,是我领了赏赐,自己选的地儿,上星那边……前日见过了……”零叶说完,自袖中取下两把短刀。
“玄天!”吴霁惊异大呼,叹道,“舅舅这是极看好你了!玄天可是师祖爷晚年所得宝刀!遥想当年,独孤如愿尚在,见了师祖爷爷,也要恭敬相待!”吴霁说罢,局,又言,“你是不知,这宅子,可是当年右武卫贺若弼大将军的老宅子,空了许多年了!你这个龙武卫将军,怎么就相中它了?”
“你别调侃我了,这宅子太大,起先我还不乐意,师父他说宅子大,好!将来可取妻妾……我还没明白这话说的,究竟是在调侃我,还是有别的意思……又不敢不从!”零叶皱眉,头疼,曹疯子向来不苟言笑,要么惜字如金,要么话中有话,他到现今,未曾明了师父怎会有如此一说。
“你笑什么……”零叶喝过一杯酒,抬首便见吴霁捂着嘴笑,笑的前仰后合。
“你师父说的没错!你若想在长安‘安身立命’,还得取个像样的妻室!不然李苏子这名字,怕你用起来不习惯!”吴霁笑罢,莞尔续道,“我前日听闻你隔壁皇甫别院那边,独居着一位妙龄娘子,是朱家的女眷,你要不要考虑看看?我去给你说媒!好歹,我也算半个崔家人!”
“是!定远将军!劳您费神了!”零叶听罢,苦笑一揖手,几乎笑哭吴霁;且等吴霁笑累,饮过一杯酒,便听道,“你又是从哪里知道了我的制敕上,乃正五品官职!近来,李郎君的消息,变灵通了嘛!”
“上次平康坊,那奉酒的童子这般唤你,你自个儿给忘了!”零叶叹气,思及此,诚恳一言,“这些时日就职宫内,收到不少贺礼拜帖请柬之类,全数推诿了,你可觉不妥?”
“有何不妥!你上任之后,可曾见到杨慎矜给你拜帖送礼了?”吴霁托腮认真,眼中却有笑意。
“未曾!”零叶如是答,随即自言自语道,“杨兄是乃真君子,我碌碌无名之时不曾低看我,我得意之时不曾奉承我,反倒是……这些时日来,再没约过我把酒相谈了……”
“那便是了,重阳就在后日,领了赏赐,咱们约上杨御史,登高饮酒乎?”
赏菊虽雅,却没有踏秋更适宜杯酒言欢。
昆明池一游,乘舟煮酒,零叶相邀吴霁、杨慎矜,三人一行,共醉重阳节。
“可惜齐誉不在长安,不然咋们还能更热闹些!”吴霁话落,听杨慎矜道,“原来二位与杨杰杨校尉乃是好友!”
“哦?原来杨兄知他!”吴霁听罢,小有惊讶,他这话,本是对零叶讲来。
“那是,杨杰杨校尉乃杨思勖将军的养子,小字齐誉,听闻杨将军待他,很是严厉!当年三庶人之事,我犹有耳闻!圣主在上,对杨将军的爱子很是关照,发日敕正六品昭武校尉,享四品官员待遇!”杨慎矜恭敬言语,又话,“可惜,我未曾有缘同杨校尉深交,不曾见过他本人!也未有幸到将军府拜谒!”
“齐誉他不怎么和朝中人往来,他一个散官闲散惯了,况且,倩兄去世过后,他也几未回过将军府!”吴霁叹气,思及旧事,听零叶打趣,缓和气氛道,“我不也和朝中人不甚往来吗?怎么就都识得我了?前日往东市买来四个奴仆收拾宅子,却有不认识的人,过来见礼,仿佛同我很熟!看来齐誉的大隐于市,我还得多学学才是!”
“这么说来,下月太子韦妃生辰宴……”杨慎矜为难,为零叶斟了一杯酒,诚意道,“郑虔回京述职,此人乃我家族世交好友,昔年他赠我山水书画许多,我应他家族荥阳郑氏所托,想请苏子,务必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