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叶听得叹气,黑暗中抱紧李嫣,拥吻她,接着又道,“你别担忧了,固安公主不敢,也不会作出什么出格之事。明日朱青同你回话之后,你且让她搬到将军府来,皇甫别院……不适合她待下去了。至于和政也好,韦妃也罢,尚且担忧不到你头上去,你母亲说对了一件事,你想什么时候跟我生个孩子?”
零叶转移话题,这事说罢,动容李嫣抱紧他,面红道,“又不是没和你生!”
李嫣话才落下,下一秒就双目一黑,阖眼睡了过去。
零叶笑容僵在脸上,他的手指尚还停在李嫣的昏睡穴,黑暗中表情变化,接着肃容道,“李公那边出事了?”
“主人,飞箭来书,李公府上一叙,并未言明何故。”零叶闻言穿戴起身,说话者就跪在廊下,黑暗中看不清脸,看不清身形,但零叶对他没有防备,没有戒心,零叶于廊下稍有一顿,飞身离去。
零叶到达李林甫府上之时,已过四更天,吉温就立地李林甫一侧,等着他。
“圣君下了一道诏书,以干进不已贬韦坚为缙云太守,以离间君臣之罪贬皇甫惟明为播川太守。”吉温话简单明了,同零叶说罢,即闻零叶开口道,“是以圣君对太子谋反之事,游移了。圣君心疑韦坚,心疑皇甫惟明,却未必心疑太子,况且,圣君而今,已年过花甲,三庶人之事,圣上这些年,指不定已有所悔意。”
“鄙人愚见,东宫不动摇,李相的地位,怕是……”吉温谏言,话说给李林甫听,眼神却寻向零叶。
他一边提醒李林甫需赶尽杀绝,对东宫、对李适之等人不留后患,一边又欲借零叶的口,出谋划策。
“现在杀了二人,太过招摇,于李相不利。”零叶于是开口,不与吉温计较,且见李林甫闭着眼,假寐塌上,继续道,“可从李适之下手。”
“你欲杀了李相?”李林甫闻他话落,接着睁大眼,瞪着零叶看,零叶胆敢对李适之动手,李林甫自觉他忤逆犯上之心太过,恐成养虎遗患。
“鄙人怎敢对李相动手,是以请李相隐退乡野,莫为东宫晚节不保罢了。”零叶平静,任由李林甫的视线在他周身打量一圈,接着端看李林甫表情变化,笑意挂上脸,虚抬手,从外间唤来一位长衫男子,零叶随即侧目,已识出正是户口色役使王鉷。
“王户口色役使的想法那是真真好,竟能同李将军不谋而合,但老夫已有了李将军在侧,由李将军为老夫出谋划策,王户口色役使岂非多余了?”李林甫话语恶毒,一边对零叶半信半疑,作猜测之态,一方面挑起王鉷对零叶的不满,作鄙夷之姿。
很显然,在零叶到来之前,王鉷早有对策进言李林甫,但李林甫这般生性多疑,自然更想听听零叶作何打算。
而李林甫意欲挑拨二人争端,是以此人向来刁滑狡诈,他任用吉温之时,必召纳罗希奭打压吉温。而今任用零叶多时,无非惊忧零叶在禁,能亲近圣君,唯恐将来成为祸端,尚需王鉷从旁胁之以威,制衡零叶。
李林甫此人,当真老谋深算,对任何人,都非绝对的放心。
因此,自今时起,无论王鉷是否为李林甫所动,对零叶报以憎恶之心,零叶都必要同王鉷斗下去,使李林甫安心。
零叶到达李适之府外之时,已近点卯,龙武卫将军着紫色戎服,身佩仪刀,端坐马上,李适之很快前来迎接,此番皇甫惟明及韦坚被贬之事,尚未传开。李适之深知李林甫必是拉倒太子的幕后黑手,如今东宫摇摇欲坠,唇亡齿寒。
这一早,李适之闻家奴来报,言说零叶人在门外守着,他便吓的双腿发虚,险些站不稳了。
“不知将军到访,有失远迎,敢问将军是有公务传达?”李适之背后汗湿,官服穿了一半,颇为狼狈,此见零叶也不下马,有轻蔑笑声惯耳。
“李公怎的衣冠不整,有失仪表,若让圣君瞧见了,怕是罪加一等。”零叶话落,动容李适之俯身下跪,汗水滴在石台阶上,发出轻响。
这一句罪加一等,已吓的李适之发起抖来。
此际零叶下马,上前拉李适之起身,面上带笑,又道,“瞧我这粗人,说的什么话,李相这般骨鲠之臣,怎会有罪,圣君见了,怕也不会说些什么。倒是我途经李相府外,想今日点卯,相约李相同行罢了,还望李相莫要怪罪我。”
李适之闻罢,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发花,零叶的脸,在他眼中已有些看不清楚,他难免有些魂不守舍,但很快强自镇定下来,对零叶报之难看的一笑,揖首道,“将军见笑了,还请将军稍待,老朽这就回去整理仪容,同将军一并入禁点卯。”
零叶来的时间太巧,巧到李适之一夜未眠之后,又被吓了个魂飞魄散,此际胸中七上八下,猜测诸多。他即畏零叶是圣君秘密诏来,拿他试探问话的,又惧零叶是圣君秘密诏来,暗中监视他的,他唯独未曾猜测李林甫,零叶曾为李相食客之事,早作旧闻,如今零叶人在禁中独来独往,乃圣君亲自提点的从三品武官,身份特殊,他对零叶的畏惧之心,等同对圣君的畏惧之心。
他已深感朝不保夕,唯恐李林甫朝堂之上早晚拿他开刀,他思来想去,怕是只得明哲保身。
数日之后,李适之上书辞呈,以表退隐之心。
天宝五年四月,李适之被罢黜宰相一职,贬为太子少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