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因着严波一时的疏忽她逃过一劫,原是想着寻个机会待皇上出宫时偷偷去告御状的,可谁料她还不曾有所行动,一道圣旨便彻底判了蒋家死刑,那太子带人将大将军府中之人杀尽还不够,圣上竟也要蒋家株连九族,满门抄斩!
她四处躲藏,扮做农家丫头在饭馆里打过杂,在街边做过小要饭花子,也不是没想过直接投奔薛皇后,但最终她思量再三,还是铤而走险,先投靠了四皇子。
处处都是狼虎窝,她不过一个弱女子,若想成大事,便必须得做好权衡。
现如今,四皇子与太子已有抗衡的能力,又隐隐对圣上不满,这便给了她可乘之机。成了,那是上天垂怜,她便能一步步继续往前走,不成,也不过一死罢了。
好在老天到底待她不薄。
宁国间者一直被四皇子牢牢攥在手里,他暗中护她周全,命她做了间者首领,又在她游说之下派她来到大梁,算是给她寻了一条生路。不过对于宁国那些人来说,她也成了名副其实的反贼,是为了生计投靠敌国的叛徒。
她无所谓自己的名声,他则想用她出奇制胜,将来能一举立功,压下太子,两人说到底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可惜四皇子再如何聪慧也不曾猜到她真正的意图,只单纯以为她是想要找那薛皇后报仇雪恨。
蒋梦云却想得清楚。
大哥被人污蔑是真,蒋家灭门被冤也是真,可那些通敌卖国的书信,却并不是那么容易便能造假的。那日她从灰烬中翻出半张那所谓被搜出来的书信,上头竟有大梁国特有的徽记,纸张、墨印,也都是大梁宫中专用。
幸而严波当时拿着扔到二哥脸上羞辱他,否则也不会将这重要的证据留下。
这些分明是有人真的暗通了大梁落下的把柄,也难怪那段时间大军节节败退。那人出卖了军机,又嫁祸给爹和哥哥们,利用母亲的身份,甚至挑拨了太子,蒙混了皇上,手段狠毒利落,大胆干脆,真正叫人佩服。
只可惜,他们都小瞧了她这个柔弱的孤女……
明夏,不过是第一个。
至于剩下那些害她家破人亡的人,她蒋梦云,一个都不会放过!
就这样似梦似醒间,她终于缓缓睡去,但不过片刻便又惊醒,她心中烦躁,只好翻身坐起,靠在床边再次发起呆来。
直到天将大亮,蒋梦云才好不容易睡着,混混沌沌地听到屋外有人来回走动的声音,她整个人都懒得动弹。下一刻,三公主的声音穿破重重阻碍冲进了她的耳朵:“母后也真是的,还把她当成座上宾!你看看人家,都什么时辰了!”
旁边有人轻声劝慰着,但显然没什么成效,墨馨儿的嗓门更大了:“她累?她累什么?昨日吃喝玩乐累坏她了吗?我瞧她与祁哥哥说笑的时候可一点都没累的模样,如今母后遇了难处,她不说早些起来排忧解难,竟还在睡!”
接着一声怒斥:“你给我滚开!”
与此同时,传来大门被人拍得“砰砰”直响的声音,伴随着三公主更加激动的吼声:“蒋梦云,你还不出来!母后养着你,就是让你吃喝玩乐躺着睡的吗?即便是养条狗也还会给本公主叫唤两声呢,你倒好,难不成是睡死在屋子里了!”
瞧瞧,不过才过了一天,昨日还是“蒋姐姐”,现下就已成了“蒋梦云”,她这地位掉得可够快的。
嘈杂声太大,即便是想睡也睡不成了。
蒋梦云无奈之下只好起来,她态度恶劣,她便也懒得提前应声,索性对着镜子洗漱完毕,又自己将头发梳好,才打开门。
三公主好歹还算记得一点点仪态,并没有亲自动手,敲门的是她身边的宫女樱桃。此刻她的手刚举到半空准备砸门,被蒋梦云突然开门的动作吓了一跳,没敢多话,只收了手退到一边。
至于这些天负责打扫她这个屋子的宫女芍药,已然跌坐一旁,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
终于见着了正主儿,三公主的火气越发熊熊燃烧起来:“你耳朵聋了吗?”她瞪着眼睛,伸手指着蒋梦云的脸道,“母后出了事,你还不赶紧想办法,昨夜竟还在御花园里玩到那么晚才回来,母后要你有什么用!”
“公主想做什么?”蒋梦云缓缓踏出房门,微笑反问。
“我……”墨馨儿本来咄咄逼人,被这一问反倒问得哑口无言。
她愣了片刻,才回过神道:“昨日在御花园时我便问你发生了什么事,可你不肯说,非得让本公主回来问母后,母后又什么都不肯说,还是我套了半日那崔妈妈的话才知道……竟是这么大的事!太子哥哥他,他怎么能这么糊涂!”
本是向蒋梦云发难,说着说着,又忍不住抱怨起太子。
三公主这模样显然气得不轻,一张小脸涨得通红:“那个什么朵儿,究竟有什么好,他怎么就鬼迷了心窍,竟为了个下贱坯子顶撞父皇和母后,如今,如今大姐还受了伤……”
墨馨儿想想都烦:“那个谢贵妃,平日里就难对付得很,每每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没事儿还得病一病哄了父皇去,整日里明争暗斗,如今更要生出事端来。还有明夏,也不知究竟如何,对了,还有!”
她越说越觉得事态严重,也不去计较蒋梦云的怠慢了,一把上前抓住了她的胳膊就往外拉:“你知道母后被禁足半个月的事儿吗?一国之母,六宫之主,竟受了这样的责罚,这般一来,母后在宫中还如何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