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蒋梦云去死的人有很多。
不说大梁,便在遥远的宁国也数不胜数。
严波正微微弓着身子站在大殿中央。
殿内雕梁画栋,金漆桌椅,青瓷摆件,寒梅怒放,又有名家字画高悬,布置得奢华又不失雅致。
有小巧的铜炉点着燃香,细细地冒出寥寥轻烟,空气中顿时弥漫出一股他闻不惯的甜味,腻得让人想吐。
可他既没闲暇去欣赏眼前的景,也不敢表现出丝毫的不舒服。
此刻只觉得自己汗毛直立,头皮发麻。
他不是一次两次见过朱启朝发怒的模样,却还是打从心底里害怕。
面对千军万马时都未必有这种慌乱,可眼前这个长相几乎可用美艳来形容的太子一怒,他却忍不住地两腿发抖。
朱启朝正在逗弄一只通体雪白的鹦鹉,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安安静静直至那鸟儿将他手中的瓜子吃完,才突然开口问道:“查得如何了?”
“回殿下,”明明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严波还是被吓得一哆嗦,“属下派人查了,都说是那日她刚巧不在家中,这才逃过了一劫……”
他话音未落,朱启朝猛地转过脸来,一双阴鸷的眸子死死盯住了他:“这些,前几次你已经说过了。”
“是是是。”严波身子弯得更低了些。
“属下无能,属下该死。可殿下是知道的,那蒋家大小姐有孔明之智,又本就是多疑的性子,瞧着将军府突发大火,定不会贸然回家,估摸着是偷偷躲在哪里瞧见了,察觉不对劲,便想着法子逃了。”
他说着,双腿一软便跪了下来:“属下该死,是属下办事不力,属下……”
朱启朝原还逗弄着那只鹦鹉,听到这里忽然脸色一变。
根本毫无预兆,他已大手一伸将鸟儿的脖子生生拧成了两半,那鸟都没来得及发出最后一声鸣叫便见了阎王。
随手将尸体劈头盖脸砸到了严波脸上,朱启朝阴着声音冷笑道:“既知道她多疑,知道她聪慧,你们又为何放火?你是该死,你是办事不力,你的脑袋是被驴踢了,蠢得跟猪有什么两样!一群饭桶!”
原本雪白的脸因激动变得有些发红,他捏了捏眉头,很快冷静下来:“贪得无厌的一群狗东西,本宫是少了你们好处不成?”
“他们大将军府就有什么了不得,有什么值钱的好东西,竟惹得你们抢了东西玩了女人还不够,还要放火烧尽了才满意!连丢了一个人都不去管了。”
那鹦鹉虽小却五脏俱全,被他这样狠心一捏,血霎时喷出来染红了白色的羽毛。
严波脸上也沾了血迹,鲜血还带了些温热。
血腥味和屋里本就弥漫的甜味混杂在一起,越发让人觉得想吐。
他脸色有些发白,既恶心又惊惧,也不知太子殿下的耐心还剩多少,下一刻他的脑袋会不会也如这只鸟一般和身体分家。
朱启朝说着,情绪明显再次不稳。
他忽然站起身来,将桌上摆着的茶盏茶壶一袖子全扫落在地,指着严波的鼻子骂道:“本宫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个没用的狗东西,连这点事都办不好,本宫要你何用?”
“一个该死的小贱人,你们那么多人,竟没找到没杀清,”朱启朝一步步从台阶上走下来,到了严波跟前,“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斩草除根,知不知道?”
严波埋着头,只能听见他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落到头顶上。
眼前是一双银色丝线绣成的金靴,还没等他看清上头绣的究竟是什么,那靴子陡然在眼前无限放大,接着一股大力直冲鼻梁,严波整个人被朱启朝一脚踢翻。
“蒋家满门是被定为逆贼不错,可我们又是因何灭了他满门,你不知道吗?那些证据除了哄哄我父皇,还能骗谁?”
“你看看本宫!怕将来那证据被人瞧出造假,给父皇一看,他一定罪,立刻便使法子全毁了。本宫能做到的,你们为什么不行?”
“这是栽赃陷害啊!还是你觉得蒋家那个小贱人,她猜不到?”
他喘着粗气,一脚接一脚狠狠踹在严波的胸腹处,几乎要将他当场踹死:“母后当年便不知道什么叫斩草除根,你看看现下老四,就是无穷的后患!你是不是想本宫将来有一天,被姓蒋的那小贱人弄死?”
严波被他连踹了十几下,疼得眼冒金星,这下也不想吐了,只想死。
内心又是后悔又是无奈,可既已上了这条船,便没有轻易下船的道理,何况朱启朝此人极其残忍,对背叛他的人更是毫不留情。
他死了不要紧,可他的家人呢?
想起家中的妻子和女儿,严波翻着眼白,气若游丝地求饶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殿下……属下定会杀了她,一定会杀了她!”
朱启朝显然不信,咬牙切齿道:“她在大宁时你们杀不了,如今人都到了梁国的皇宫,你们怎么杀?用你这张不着边际只会花言巧语的嘴巴杀吗?”
他说得愤恨,提到“嘴巴”两个字时,已满目狰狞地弯下腰,将严波上下两瓣嘴唇奋力撕开,顿时撕得他鲜血淋漓。
严波疼得整个人都在扑腾,眼泪都下来了,口水也不由自主往下淌,整张脸皱得跟刚被人团成一团又铺开的宣纸一般,呜呜咽咽的说不出话来。
他慌乱地摇着头,奋力从口中吐出几句话:“属下有法子……”
刚刚还要将他往死里打的朱启朝猛地站起身来,不打了:“你想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