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要去江南,就一定要往南走。”,王好贤几乎恨不得抬手给自己一耳光:“那唐旭最是狡猾,他既然从官驿离去,定然是已经有所察觉。既然如此,他又如何肯缓慢行走?”
“属下立刻派人去追赶拦截。”,夏仲进顿时也是脸色大变。
“快去,快去……”,王好贤又用力的跺着脚。
运河河面上,由一艘巡印船和十艘二百料的海沧舟组成的船队,正拉起了风帆,乘着夜色往北疾驰。
虽然乘着南风,又顺着水流,可萧守仁仍是不时地奔到船边,大声催促着下舱里的船工挥动船桨。
“大人,不若先舍了那十艘粮船吧。”,眼见着行走了半晌,仍还是能望见远处的滕县县城,萧守仁终于有些按捺不住。
“不可。”,唐旭却是坚决的摇了摇头,一口回绝。
“大人,那些粮船吃水深,乘风顺水也走不得太快。”,萧守仁焦虑的回道:“大人若不肯弃了粮船,便请大人先走。属下的职责,原本就是护住这些粮船,若有贼寇追上来,自有办法应付。”
“你我一路同行,我岂可舍下你们这些兄弟。”,唐旭仍是摇头。
“大人三思啊!”,萧守仁似乎急得有些头上冒火。
丢了粮船是大罪,坏了上官也是大罪。粮船丢了兴许还有办法免罪,可如果唐少保陷到了这些贼寇手中,就算自己能侥幸逃脱,回到京城也讨不到好。
锦衣卫诏狱里的那些酷刑,萧守仁只是想一想都会感觉全身泛寒。若是如此,自己还不如现在就跳到河里,自行了断来的痛快。
“我并非只是舍不得这些粮食。”,唐旭转过头来,居然还有心思朝着萧守仁笑:“你叫一条船靠过来,把船上的粮食都搬到我这船上来。”
“大人这是要……”,萧守仁不解的瞪大了眼睛。
“滕县北面便就是济宁府。”,唐旭抬起手来指着北面:“河道总督衙门,便就在济宁。”
“你空出一条好船来,轻舟疾行,到了济宁之后,就找河道衙门派兵船来救。”
“此法甚好。”,萧守仁当下也是大喜:“就依唐少保所言,请大人与贵眷,也换船先行。”
“我说过我不会先走。”,唐旭坚定的摇了摇头:“我的家眷……”
说到这里,唐旭转身看了一眼船舱的方向:“我既不走,她也不会肯先行。”
“这……这……”,萧守仁又是一阵犹豫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也罢,唐大人向来运筹帷幄,比我强上百倍,我听大人的。”
听着萧守仁的脚步声,渐渐向着船尾奔去,唐旭深深的吸了口气,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大人,夫人出来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听见郑瓢儿在自己耳边轻声的说了一句,方才睁开了眼睛。
虽然未及转身,可是一阵淡淡的幽香,已经顺着夜风钻进自己的鼻翼。
“娘子……”,唐旭微微转身,握住身后的玉腕。
“这运河上的夜色,也是挺美的。”,洛雪霁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是把脑袋依靠在唐旭的肩上,仍是让他听的真切。
唐旭抬眼朝着四周望去,虽然身边还不时的穿过兵卒们的叫喊声,可是远处的村庄田野,似乎还来得及受到县城里的波动。
间或几点灯光在村落边缘闪过,也不知道是迟归的乡人,还是早起的农夫。淡淡恬静之中,透着几分浓浓的安逸。
河道上的水面,也在被船侧的长桨搅动,激起白色的浪花,又生出一bō_bō涟漪,不停的向着四周散去。
“是挺美。”,唐旭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又紧紧的拥了拥身边的人儿。
“他们说,让你乘轻船先走。”,唐旭感觉脚下的船只又震动了一下,回身看了一眼,看见一艘海沧舟已经靠了过来,正在卸粮。
“相公不走,我也不走。”,洛雪霁的嘴角弯弯的翘起,两手抱住了唐旭的胳膊。
“我知道你不会肯走,所以我没有答应。”,一股暖流,从唐旭的心间流过。
“若不然,让岳父大人先走?”,停了片刻,唐旭试着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