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走的尽是心惊胆战。
毕若看着前面一步之遥的莲镜,心下已经闪过了太多的想法,却无法付诸行动。
这个人年纪很小,谋算与武功却不能随着年纪而轻视,甚至他的聪慧已经让他知道了很多隐秘的事情,可是,那些秘密于他而言是无用的,他不屑于利用此种方式得到些东西。
莲镜,这是一个行走在红尘深处的出世之人。
毕若的安静和思绪万千不能够影响莲镜任何。
和尚脸上的慈悲不是挂上去的,他就是这样随时随地持着对这个世界的慈悲慢慢行走着,他唯一与红尘牵扯的线正在慢慢被拉直直到被斩断。
为了将这条线拉直绷紧他出现在了这座腐朽的宅院,并且把一段腐败的秘密带给别人看。
“到了,席施主。”
脚步停在一座看起来十分萧瑟的院子外面,一扇紧实的黑色木门遮挡住了院落里的景致,只有一丛嫩绿的竹叶伸出了破败的院墙,吐露着不合时宜的生机。
毕若环视四周,心中便已经明了了。
他对着莲镜行了一个十分虔诚的合十礼,口中道,“多谢莲镜大师的指点了。”
“不必。”莲镜没有多说什么,眉清目秀的俊美脸庞上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伸手推开了木门,吱吱呀呀的声音就像是一段尘封的历史要被翻动一样,让人心里十分紧张和期待。
抬腿跨过了有些高的门槛,毕若走进了这座荒园——润纸园。
脚下的土地便是十五年前这片大地上最著名的书楼——润纸楼的所在地,这里诞生了数不胜数的为人才子、国之栋梁,同样的这里也葬送了太多的生命与鲜血,一场滔天大火将这里付之一炬,徒留下飘荡在空气里的叹息。
毕若跟着莲镜迈着不大的步子,踩过枯叶败叶走进了园子里唯一的屋子里。
入目的便是一张宽大的床榻,四周飘着青色白色的纱幔,将床榻上的人掩饰在朦胧里。
毕若看着那里,胸腔里的心脏已经要跳出去了,此时此刻他竟然生出了一种巨大的悲怆感。
莲镜站在了纱幔之外,合十而道,“席施主请过去吧,他的生命已经所剩无几了。”
毕若的心里猛的一跳,说,“我可以将这个消息传给我家主子吗?毕竟有些人是一定要见到他的。”
“可以。”
莲镜没有丝毫的为难和犹豫,直接应下了。
“多谢莲镜大师。”
一声口哨想起,飞进来一只鸟儿,毕若撕下来一截自己的衣服交给了鸟儿,小鸟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毕若再度向莲镜施礼,转身撩开帘幕走了进去。
莲镜站在外侧看着纱幔乱飞,眼睛里古井无波,仁慈又分外无情。
里面,毕若终于看清了一张脸,一张已经被烧伤了脸,只溜一对浑浊却不降博学多识的光彩。
在真实面对的时刻,悲怆之情都会显得浅薄无力,毕若自认为已经见惯了生离死别,不会再有一丁点波动了,却忘记了有些人的影响力不是旁人能比得上的。
李书好老先生。
他在心底默默念出了这个悲伤的名字。
躺在床榻之上的老人须发皆白,面容已毁,身体瘫痪,用药来续命,眼睛里是这几十年来的浑浊人世。
能说些什么呢?又能做些什么呢?
什么都不能。
毕若站在床榻之侧,瞧着床榻之上的老先生,他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那老人却投过来一个无言的眼神。
毕若转身走出了青色白色交织的纱幔,面向莲镜,叹了一口气。
“莲镜大师,对于今日之事我将说出这最后一次的谢意。”他不说话了,看了片刻接着郑重地说话,“多谢!”
毕若错过身子走离这间屋子,去面对这个衰败之家的收尾,搜集证据与情报,去权衡利益谋取权势,生活就是这样蛮不讲理的。
润纸之主,润色世间绝笔。
就当从来没有遇见过吧。
收到消息的姜十七仅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想而已,他站在九白居里的巨大窗口前看着碧绿的海棠树,犹豫着是否要告诉魏摇光。
最后他选择了暂时隐瞒,不是所有的情报都有共享的理由,他虽然看重魏摇光却还没有迷失了自己。
棋子现在还是棋子,先不要变化为好。
于是,这段插曲就这样被盖住了,至于日后暴露引发的后果,姜十七自尝了就是。
城中粮食铺,在漆黑的地下室里,夏侯明睁开了双眼,喘了一口气,摸摸索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坐在台阶上,在黑暗中,夏侯明给自己进行了简单的包扎。
萦绕在鼻息间的是自己的鲜血味,夏侯明摸出来一个火折子,点亮了之后,微弱的光芒驱散了这一室的黑暗。
夏侯明踉跄着拾阶而下,走至一个宽敞点的空间后,他寻到了一些油灯,点亮了它们之后,这个地下室的面貌就展现出来了。
不出意料的,这里还留着不少的证据。
在着急忙慌并且以为还有下次机会的粮铺里保存着生动的证据,那些没有转移走也没有运送出去的药物和金钱随意地堆在了地上。
夏侯明仔细地清查过后,在心中记下数量,准备走人时,一阵不易察觉的破风袭来,他想都没想的就地扑倒,避过了这一攻击。
是谁?!
夏侯明意识到了这或许能够指出背后人的真实面目,也知道自己刚才大意了,身受毒药与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