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尘绞着衣带暗自嘟囔:“我也不是有心说他的么,我真是觉得他眼神有点不大好呢……”
裴瑶卮看着她这小模样,便止不住地想发笑,往那食盒上量了一眼,她问:“这回这盏芋头羹,没什么问题吧?”
“没有,能喝的。”轻尘说着,在她脚边蹲了下来,仰着头道:“娘娘,其实我有点想不明白。”
裴瑶卮随手拿起小几上的书,附和着问:“嗯,哪里想不明白?”
轻尘忖了忖言辞,虚心求教:“之前,他好像是对我有点儿那个意思,可是……我不是跟您说,他请我喝芋头羹那晚,我对他虚与委蛇来着吗?那晚我离开时,明显觉得他对我兴趣淡了不少,后头就都是逢场作戏了……他和潘拟之事后,我还以为,他得恨死我了,可今天他派人送这芋头羹来,我仔仔细细地查过了,里头竟然没下毒——您说,他是不是忘了?”
听到这里,裴瑶卮目光一顿,移开眼前的书卷,朝她看去。
轻尘睁着水灵灵的眼睛,问得诚恳。
裴瑶卮想了半天,轻叹一声,与她道:“大概,他就是喜欢跟他扭着性子来的女孩呢?”
轻尘回忆着潘整的前后表现,品了品,觉得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于是她问:“为什么呀?他傻吗?”
裴瑶卮摇头一笑。
“他应该不是傻,而是……”顿了顿,她缓缓道:“过得太顺了。”
屋外,萧邃经过轩窗下时,刚好听到她这句话。
轻尘追问:“太顺了?”
“是呗……”裴瑶卮悠悠道,“潘整那样的人,出身名门,父母宠爱,想算计的东西,从未有过没算计到手的。从小到大,顺风顺水的,久而久之,这顺利成了平淡,也就失了兴味,反而就会喜欢些与众不同的、特立独行的。越是不能轻易如愿的事,便越能勾起这种人的兴趣,越能叫他们锲而不舍,百折不回……”
说着说着,她自己都有点恍惚——竟不知自己究竟是在说潘整,还是在说……
“唔……那我明白了,”那头,轻尘领会着她的话,若有所思,“那下回,他若是还要来招惹我,我就……装乖装傻,一味顺着他心意来,他没趣儿,这事儿自然就解决了!”
是啊,没趣儿了,自然就解决了,可眼下的关键是,已经被你蒙骗过一回的人,潘世子还能轻易信了你这份装出来的‘乖巧’么?
裴瑶卮这样想着,却没有与她说破,反正潘整纵然有心,横竖轻尘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凡事自己都能照看得到,一时半刻的,还愁不到这一步。
“对了娘娘!”轻尘解决了一个问题,便又精神了起来,“说到潘氏的人……之前您说,潘拟不喜欢殿下,这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怎么看出来的?
裴瑶卮回想片刻,不禁一笑。
她告诉轻尘,自己那日出去溜达,在正意院外头,曾偶然得见潘拟同身边的丫鬟说话。
“偶然?”轻尘眼珠子一转,狡黠道:“嘻嘻,是偷听吧?”
裴瑶卮竖起一根食指,在唇边比了一比。
轻尘会意,忙点了点头。
“……她身边的丫鬟跟她说,送来去华馆的东西都备好了,问她要不要亲自去看一看。可潘拟却半点亲力亲为的意思都没有,只顾着嘱咐了几点禁忌,剩下的,便都叫丫鬟自己去随意准备了。”
只是这样?
轻尘想了想,不明白,“那又能说明什么?”
裴瑶卮温温一笑。
窗外,萧邃听到她说:“等你以后有了心上人便会明白了——凡是他心爱之物,你总会不知不觉地记住,凡是送到他面前的东西,你都会像献宝似的小心翼翼,但凡能亲力亲为,便绝不舍得假手于人。”
“一切的珍重,尽付这心间方寸之地,哪里来的随心所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