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还死后,温怜曾找上崇天宫,与萧逐大吵过一架。
那时,温怜气怒之下,将自己出嫁时,萧逐赠予她添妆,祈祝她与萧还和鸣铿锵的一副凤凰佩摔碎在了萧逐面前,随之拂袖而去。裴瑶卮在旁冷眼旁观了这一幕,自然也看见了温怜走后,萧逐伤愧之下,将那碎成数瓣的玉佩亲自收理起来,又启开了书案下头的一块大理石地砖,如埋葬一般,将之藏于其内的景象。
她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这崇天宫里,还藏着这么一方暗格。
她不知这方暗格是一直就有的,还是萧逐登基之后,方才命人暗中凿就的。她只是觉得,这暗格,就如同萧逐的心底——深藏着所有他不愿示人、不愿见光、不愿面对的东西。
比如温怜与萧还的悲剧,比如,她与萧邃的‘奸情’。
纺月帮着她费劲巴力地掀开了地砖,旋即,果真在暗格中寻到了那所谓的‘物证’。
“是了!”纺月将荷包拿在手里一看,登时便认了出来:“这可不就是年初上元时,李太后亲自给楚王绣的么!奴婢记得这花样,您看,绣的还是栀子花呢!”
栀子花素来为李太后所爱,和寿宫中,也常见得此花的身影。裴瑶卮凝眉将荷包攥在手中,定定看了片刻,目光渐黯。
看来,纺月的猜测没错。
她将东西原样收好,合上了地砖,未曾等到萧逐回来,便带着纺月回宫了。
“主子,奴婢仔细想过了。”
日头西走,裴瑶卮坐在窗下托腮沉思,纺月换了茶来,与她说道:“素来和寿宫送出去的东西,见过的人都并不多。咱们宫里,除了奴婢和绣星外,旁人是一概沾不到手的,至于孙持方那里,也都是奴婢带了东西去给他复查,他当着奴婢的面查验清了无误后,即刻便送往北境的。”
“是以,能有机会看到这荷包的人,屈指可数。”
裴瑶卮听罢,淡淡一笑。
“你是想细查?”她问,见纺月点头,便又摇头笑道:“不必了。”
纺月微微一怔。
“您的意思是……”
她只当主子无心,却没想到,裴瑶卮下一句话却问:“你还记不记得,和寿宫给楚王的上元节礼,是哪一日送来长秋宫的?”
说起这个来,纺月到今天还印象深刻,“怎么不记得,可不正是除夕那日么!”
当时是大年节的日子,长秋宫从晨起便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纺月忙得脚打后脑勺,和寿宫的东西送来时,她还曾跟裴瑶卮抱怨过,直说母后皇太后真会给人找事儿,哪怕提前一日也好啊,非得不早不晚的,赶在这时候来添乱。
裴瑶卮也记得这一出儿,跟着又问:“那你还记不记得,和寿宫的礼送到时,是谁正在长秋宫里,跟我请安说话呢?”
“奴婢……”纺月努力回想了半天,却是一无所获,“奴婢记不得了。……贤妃娘娘?”
裴瑶卮摇了摇头。
她缓缓起身,凑近了架前的白海棠,轻轻托了托花苞,低低道:“是那位明里暗里,曾受过梁烟雨许多为难的人……”
纺月知道她在暗示什么,可却不知她话里所指的人究竟是谁。
这时候,绣星进来道:“主子,凌云殿那头才散了议政,陛下正往崇天宫去呢!”
那也就是说,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来长秋宫了。
裴瑶卮掐指虑了片刻,招手,将纺月、绣星叫到近前,吩咐了几句话。
萧逐一回崇天宫,就听宫人说起,白日里皇后来了一趟,待了片刻,没等到陛下回来,便又回去了。
他当即心里一紧,急忙到书房里检查了一番,虽见那暗格里的东西摆放如旧,荷包也安安稳稳地呆在那儿,看不出异常,但却到底没放下疑心,紧着又吩咐摆驾长秋宫。
暖阁里,裴瑶卮正与纺月围在桌前摆弄着什么,见他进门,便将手里的东西搁下,起身堪堪施了一礼。
萧逐叫了免礼,近前一看,却见桌上摆了数方锦盒,上等的书画玩器等物,不一而足。他还当是哪家王公府邸进献给中宫的,也没当回事,只随口问了句:“这些是……?”
裴瑶卮语气亦是平常,淡淡道:“之前萧邃生辰,和寿宫备了些东西,可巧刚送到我这儿,我便关了宫门,也就一直没来得及往外送。今儿正好有空,便叫丫头们拿出来查查,若无不妥,就快些送到北境去,总在我这儿存着也不是个事儿,没得再添嫌疑。”
才听她提到萧邃的名字时,萧逐便不自觉地皱起了眉,然而,她最后那半句意有所指的话,却又叫他面色一赧,一时倒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心头正纷扰间,他目光落在了桌上一件淡色的外袍上。
这袍子用料并不十分名贵,可衣摆上的刺绣,却一下子夺去了他的全部注意。
“母后皇太后很喜欢栀子呢……”他若有所思道。
裴瑶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跟着亦是颔首。
“可不是么……”她摸了摸衣摆上的针线,无心般地随口感叹了一句:“还总是喜欢绣三朵,一朵不多,一朵不少。”
萧逐似是从她的话里捕捉到了什么,耳尖一动,脱口问道:“三朵?”
“是啊,”裴瑶卮兴趣缺缺,边说,边将装着衣袍的锦盒封起,让纺月收到一旁,“听说是萧邃行三的缘故,是以李太后格外偏爱这个数儿。”
她话音落地,纺月小心地一屏息,仔细地从旁关注着萧逐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