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没那么大方。”
“她自己做下的事,她就该负责。”
轻尘看不见他此刻的样子。
自然也不知道,他缓缓睁开的双目里,蕴藏着何等的卓鸷与狠厉。
她垂首思量片刻,还是不死心,悄悄上前,轻声劝道:“小运,当年的事,是皇帝和潘家的过错,你就算要将岐王妃一并算在里头,可你……你是不是也得想一想岐王殿下?
谁都知道,岐王深爱王妃,他若在天有灵,也绝不会愿意见着他最亲近的两个人不死不休啊!”
萧运闭上眼睛,轻轻道:“不死不休都是轻的。”
——只要想到她曾经对萧邃做的事、想到她曾经为萧逐做的事,想到无辜枉死的萧还……
他低声道:“我想将她千刀万剐。”
这份恨,深究起来,远比对潘整更甚。
“你……”
轻尘脑中嗡的一下,脚步不稳,堪堪退了半步。
萧运又说:“宿轻尘,你也别说我心狠手辣。你从没被亲近之人背叛过,是以,无论如何,你都不会理解我的心情。”
自然了,就算我这会儿气你与她走得近密,但终究,我也不愿你理解我,他想。
这日过后,萧运将宿轻尘从昭业寺带回了王府,轻尘难得没有在此事上与他对着干,老老实实地跟人回去,也不说什么剃发明志的事儿了。
只是回去是回去,一路上,她话少得可怜,萧运才见过温怜,也提不起兴致主动与她搭话,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回了家,到合璧殿去请了安,裴瑶卮见着他俩这副模样,逗人的话到了嘴边,一时都不知该怎么出口了。
她回了回神,象征地训斥了轻尘几句,说她小小年纪好的不学,竟学起了离家出走,也是出息。轻尘恭顺听着,嘴里咿咿呀呀地应着,虽瞧不出有什么悔改之心,但这蔫头耷脑的模样,便叫她不忍深说了。
“这会儿如何?”裴瑶卮喝了口梅子汤,慢悠悠同萧运问:“运儿,你是不嫌弃这丫头调皮,仍旧带她回去赎罪,还是……”
萧运适时出口,也是没什么精神的模样:“罢了,强扭的瓜不甜。如今人既平安回来了,还是叫她跟在您身边伺候吧。”
他说着,拱手一拜,“时候不早了,不耽误嫂子用午膳,小弟便先告辞了。”
裴瑶卮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
萧运走后,她正盘算着要如何问一问轻尘,没想到,倒是这小姑娘自己先开口撒起了娇,只说自己昨日在寺中没睡好,如今身上不大舒服,想回房歪一歪,请娘娘恩准。
裴瑶卮斜着眼打量着她,轻呵了一声,笑道:“你这丫头,还真会顺杆爬,我还没问你离家出走的罪呢,你倒是愈发得寸进尺了?”
“娘娘……”轻尘凑到她身边,扯着她的袖子,说了一箩筐的好话,裴瑶卮听到发腻,才哼了一声,甩开她的手。
“罢了罢了!”她一指头戳在小丫头脑门上,道:“总归是人在心不在,我要副行尸走肉在面前晃什么!你且去罢!”
轻尘眼睛一亮,谢了恩,便径自去了。
裴瑶卮起初还当是轻尘不乐意同萧运回来,俩孩子闹了些脾气,又想着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大抵过不了几天也就好了,却没想到,往后一连数日,这两人半点好转的迹象没有不说,轻尘的意志,也跟着一日消沉过一日。
这日下午,在轻尘第三次给她拿错书后,裴瑶卮终于按捺不住,手中笔杆子一搁,将人叫到了眼前。
“你过来。”她招招手,道:“跟我说说,运儿去昭业寺找你那天,你俩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