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昭仪转身端了一盘瓜果,然后躬身带着雒皇后来到后院小花园。
骀荡宫是建章宫里规制仅次于枍诣宫的宫院,后面的小花园颇为精致可观。除了错落有致的盛开着的紫薇外,小花园里还栽植了各色的其他花木。尤其是小花园正中间有一大棚老干虬枝的百年藤萝,甚为壮观,虽然此时已过了盛花期,但那绿叶之间仍有不少怒放的花朵,肥绿瘦紫地措配着,与那些摇曳的紫薇和遍地的夏花遥相呼应,让整个小花园灵气十足。
窦昭仪引着雒皇后来到骀荡宫后院游廊正中间突出来的一个圆形小房檐下,将瓜果盘放到食桌上,掏出帕子擦拭了几下石凳并铺在石凳上,边扶着雒皇后坐下边说:“娘娘请坐。娘娘身子怕凉,雨天里这石凳还是有些凉。娘娘别嫌弃,暂且坐在妾这方帕子上。”然后自己坐到了旁侧的石凳上。
雒皇后坐在石凳上,转脸看着满园的浓绿丰艳,听着雨滴打在树叶、花瓣上的清脆悦耳的声音,发了好一会呆。直到一道闪电闪过、紧接着响了一个离地面很近的雷,雒皇后才惊醒。雒皇后翘起嘴角略笑了一下,眼光柔和地看着窦昭仪,正色道:“你这个院子当真是不错,让我想起了我在雒府时候的花园,想着想着就出神了。哦,咱们说说话。我想啊,这几日,你肯定是纳闷坏了吧,你是不是想不明白,我为何会性情大变,是么?”
窦昭仪深知雒皇后的为人。你若是与雒皇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即便说错了,雒皇后也不会怪罪你;你若是与雒皇后支支吾吾、虚与委蛇,你即便说的再有道理,雒皇后的心里也十分反感。窦昭仪明白,雒皇后心里喜欢的是“真正的贴心人”,而不是“唯唯诺诺的奴才”。
窦昭仪没有立刻答话,而是先认认真真剥了一颗荔枝双手递给雒皇后,然后才顿了下头,说:“娘娘圣明。不瞒娘娘说,这几日,来
妾这里打探消息的嫔妃们可真是不少。她们都打算从我这里探点话出去,话里话外的,其实都是在打探娘娘的想法。我没有得娘娘的旨意,什么也没敢跟她们说。不怕娘娘生气,妾随侍娘娘二十多年了,自认也是深知娘娘的旨意的了,可这几日,妾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娘娘,这么些年了,您顶住这么大的压力,奉行谨饬之道,强力治理王府,千难万难,总算维护了陛下血脉的纯正。如今,咱们进了宫,陛下的秉性,娘娘是深知的,以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不干净的狐媚子会被弄进宫里来。依妾的见识,原以为娘娘肯定会更加谨饬方正的治理宫务,可万万没有想到,娘娘不但没有加紧宫法,怎么反倒还松弛了?娘娘一直没有召见妾,妾也没有敢贸然去觐见娘娘,请娘娘恕罪。”
雒皇后边听边吃了那颗荔枝,笑笑说:“好甜。”抽出自己的帕子,轻轻擦了下嘴,接着说道,“你能如此坦诚地跟我说这些话,可见咱们姊妹间的情谊是真深。我今天专门到你这里来一趟,也是为了跟你说一说我心里头的话。有些话呢,我也就只能跟你说一说。跟她们说的多了,怕她们到处胡吣。说的深浅也不好把握。说的深了呢,又怕她们妄自猜度、生了异心;说的浅了呢,又没有什么用处。我想来想去啊,还是先跟你说一说。平日里她们都畏我如虎,她们和你呢,却更亲近些。所以,我先跟你说清楚,你先明白了我的心迹,然后再斟酌着告诉她们,这样更妥当一些。不管怎么着吧,这是陛下的千秋大业,咱们可得一块做好了。”
窦昭仪愣了一下,略微惊讶的问道:“娘娘要说的是什么事?从未见娘娘如此郑重过。”
雒皇后拍了拍窦昭仪的手,说:“你是个省事的。所以我一直待你如亲姊妹,你待我也真是没说的。这些呢,你心里有数,我心里更有数。这些年,我受的苦,受的难,别个不知道,你是件件都清清楚楚的。你知道我的苦、知道我的难,可是,妹妹啊,你却未必知道陛下的苦和难啊。”
窦昭仪一头雾水了。在窦昭仪看来,逄图攸就是一个优哉游哉的富家翁,只是莫名其妙继位当了皇帝而已。就连窦昭仪的兄长,窦吉,都时常私下里跟窦昭仪说,陛下一无所长,只是靠着一味仁厚换来的皇位。在窦昭仪看来,这么一位皇帝,除了坐拥江山、安享富贵之外,还会做什么,又能有什么苦和难呢?
一阵风吹过,雨更大了。小花园里的一切花木都看不清楚了,只有一片模糊的浓绿和星星点点的色彩。雒皇后转过头去,看着小花园里幻彩朦胧的奇特雨景,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妹妹啊。你可知道,陛下此次登基,并未立太子么?”
窦昭仪点点头说:“妾知道。不过,妾以为,这太子之位,早晚都是咱们嘉荣亲王的。陛下只是碍于迦南郡王是先帝嫡长子又曾经做过太子,为了面子上过得去,所以要做做样子,挡挡世人的耳目罢了。娘娘切不要为此担忧啊。”
雒皇后苦笑了一下,说:“妹妹啊。我就知道你会如此去想。连你都这么想,可想而知,其他的人估计也是这么想的。”
“娘娘,难道陛下不是这么想的么?”
“不是。如果陛下是如此想的,那陛下就不是陛下了,他就只是一个永诚亲王。”
“娘娘,请娘娘明示。”
“我猜啊,你们都以为,陛下的仁厚是做出来的。可是你们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