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衾心中陡然间生长起来的不信任感,在见到另一个小队成员的面孔时,终于消退了不少。
这几个女孩她都见过,有一个还是在晚餐时头一个跃上桌子跳舞的。她天生一头浓黑头发,仿佛连夜色都能吸进去似的颜色,让人印象很深。
白小可更是老早就放松了肩膀,急急地低声朝那姑娘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黑发女孩叫阿鲁,她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好像想把心中的惊慌也抹掉似的,喘着气低声答道:“……被军警围攻了!当时太暗,也看不清楚他们有多少人,好在宫先生救下了我们——不过,还是跟一个队友失散了。”
在那种情况下失散,也就意味着活下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她说到这儿,神色暗了下来。
薛白二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震惊还没有完全从她们脑海里消退——不等她们开口,宫道一先出声了:“……你们怎么在男洗手间里?”
她们二人身后的便器在灯光下看起来明晃晃的。
白小可被他一语提醒了,顿时又一次尝到了嘴里的苦味。她一五一十地将此时的处境说了一遍:“……现在,我们被困在这儿出不去,董好好她们又被裹进了琥珀里,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越是说到后来,她的声音越低。就算是跟同伴们联系上了又怎么样?且不说外面大部分人都被军警缠住了手脚——就算她们此刻都没事,可实验室里凶险成这样,无论叫谁来救援,都等同于叫她们送死。再说了,自己一行人能不能支撑到那个时候,还不一定……
或许这个马上要派上用场了……她摸了一下腰间的枪,瞥了一眼薛衾。后者嘴唇紧紧抿着,好像仍然是一副倔强的样子,眼神却是一片迷茫。
“……不要来了,实验室里太危险了……你们只要救下其他小队就行。”白小可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说出这样大义凛然的话来,只是每一个字都好像在割她的喉咙,生疼。
阿鲁也沉默了。等到她们与其他小队汇合、脱身后,再赶来实验室的话,恐怕薛衾她们连骨头渣子都未必能剩下——她眼睛猛然一红,刚说了一声“保重”,忽然光幕被人一下子拉了过去,视像一阵晃,接着稳定在宫道一的面庞上。
“我有个想法,或许可以救下所有人的命。”他说话间,身体微微前倾,衬衫纽扣解开后露出的光洁肌肤看起来十分坚实。“阿鲁,你按照我刚才吩咐的去做,至于实验室这边,就交给我吧。薛衾,你们有办法再坚持六分钟吗?”
宫道一语气平和,但听在已经绝望的二人耳中,简直如同深渊中射进来的一束光——薛衾愣愣地盯着他,心头翻滚,一时有许多话想说又说不出来。
她很想问问这一次他是不是又有什么害人的打算;可是薛衾自己也清楚,以目前的状况来说,对方如果要害她们的话,不来救就行了,何必冒险?——半晌,她还是无声地点了点头。
“好,你们等我,六分钟以后我就到了。我要切断通讯了——”宫道一轻轻一笑,双眼像钻石一般熠熠生辉。他刚要伸手,没想到这时白小可突然喊了一声:“等等!那个,你能把头发抓上去吗?”
宫道一楞了楞,听话地用修长手指拢起头发,向后梳去。
白小可盯着光幕看了一会儿,忽然重重一吐气,薛衾顿觉自己的肩膀被一片阴影罩住了。她回头一看,身后多了一个新面首,个子足有一米九,小腹的肌肉块块分明。
薛衾的脸色唰地黑了下来,她忍着骨头痛,伸手叭地一下关闭了通讯。
在白小可尴尬地笑了几声以后,卫生间里又一次恢复了安静。
二人的目光盯在联络器上,数着它一秒一秒地跳,每跳一个数字,她们都仿佛幻听见“微生物烟云”侵蚀厕所门板的声音。
然而定下心来去听的时候,外头仍然一直静谧无声,仿佛她们已经被遗忘了。
出乎意料的是,她们竟然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过了五分钟。
想想也是,在这楼里的毕竟只是研究员,并不是专门的暴力机关。在追捕这一方面,大概并不精通……薛衾呼了口气,刚刚张开嘴想说点儿什么,突然只觉地板一震,身体滑倒在地,接着一股腾空感便将三具身体给按牢牢按在了地上。
门缝下塞的那包衣服和纸巾,离洗手间的地面越来越远——
“哈哈,忘了说了,实验楼用了积木的概念,每个房间都是可以拆卸的!”
明明厕所里没有电屏,可是随着地板、墙壁飞速的滑动,刚才听见过的一个男声也清晰地传进了二人耳朵里。
“别玩儿了,快点把她们倒进池子里。”干巴巴的声音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洗手间的地板开始迅速倾斜起来,很快就成了九十度,门也哗地一下被重力甩开了。
门外是黑乎乎的一片,看不清楚“池子”是什么——二人也没法多看了,此时她们已经彻底挂在了地板上,全靠面首背负着薛衾,一手拽住便池的边缘,另一只手抓着白小可。而洗手间倾斜的趋势依然不停,甚至还在一上一下地震动,好像下定决心要把这三个小虫子给抖下去似的。
“过去多久了?我、我胳膊快坚持不住了……”白小可嚷嚷了一声,双脚死命地在地板上蹬,企图借力。
面首是她的能力,在这种情况下又要维持能力,又担负着自己和薛衾两条性命,早就让她一头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