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披满羽毛、打扮得像一只大火鸡似的瘦男人,一边嚼着泡泡糖,一边仔细地看了一遍林三酒递过去的卡。
“真没看出来,”他“啵”地一声,吐出了一个粉红泡泡。在他的双眼皮褶子中,闪烁着一条淡淡的金色亮粉。“你原来是一个签证官啊。罗……罗卜先生?”
林三酒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去我们珍稀动物保护园还是去兵工厂?有公务?”
大火鸡握着“签证官协会纳费会员证明”,面上多多少少地浮起了一些笑意。看起来,这辆巴士似乎是珍稀动物保护园的专车,后头还划分出了存放铁箱子的置物柜——幸亏签证官在哪儿都还算受欢迎,倒是让她搭了一回便车。
“是的,在兵工厂有点儿公务。”林三酒简短地答了一句,心里庆幸起那张会员证明上没有贴萝卜的照片。
大火鸡点点头,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从怀中掏出一张彩色卡通地图,在长椅上铺开。他将一个巴士模样的玩具汽车按在地图上,用食指推着它慢慢往前走——林三酒忽然只觉身子一歪,发现巴士无声无息地开始朝前方滑行了。它的速度极快,好像才刚一启动,窗外景象顿时被拉成了模模糊糊的彩色长条,叫人什么也看不清了。
大火鸡却还不走,朝她露出了一个笑:“签证官协会最近有人偶师的消息吗?”
林三酒激灵一下,汗毛都立了起来——她一瞬间产生了一个最坏的联想,以为对方看穿了自己身份;就在这时,没想到大火鸡又挠了挠头发,有点儿羞涩似的说:“我……那个,我是他的崇拜者。”
“崇、崇拜者?”
或许是她的表情过于错愕,瘦男人清了清嗓子,解释似的说:“诶呀,挺狠挺帅的一人,你不觉得吗?他至今除了和兵工厂有点关系,好像没听说加入过什么组织。不过有一阵子没听见他的消息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能再回十二界。”
林三酒愣愣地盯着他,又扫了一眼他身上的羽毛,和他眼皮上的细细亮粉。
“没有吗?没消息?”大火鸡有点儿失望,“没有就算了,反正我也就是叶公好龙。就算他真的回来了,我也不敢申请与他有关的工作……”
他叹了口气,松开了按着玩具汽车的手指,拿着那张会员证明摇摇晃晃地走开了,打开了巴士前方的柜子。那辆玩具汽车仍然在地图上平稳前进,时不时还会轻盈地拐上一个弯。
林三酒怔怔地望着它,不由悬起了一颗心。
看来人偶师还没有回十二界,要不然,碧落区的人应该不会听不到消息。难道他伤得太重,终于还是出了意外?
在她出神时,大火鸡朝柜子里说话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注意力——“对,是一个叫做罗卜的签证官,去兵工厂的。我这里有一份会员证明……”
林三酒下意识地想伸手摸自己脸上的面具,又忍住了。她用余光一扫,登时不由隐隐一惊:那个打开的柜门后头,正镶嵌着一只圆滚滚、人头大的眼球;黑瞳孔在她身上滴溜溜一转,随即低下去,对准了大火鸡举起的会员证明,一动不动地看了半晌。
几分钟以后,她接回了会员证明——萝卜的死讯,似乎还没有传回十二界。或许永远也传不回来了。
“还有十五分钟就到了,”大火鸡临走前交代了一句:“一会儿不要离我们的保育员太近。”
保育员,是指那一队穿着灰色工作服的人吧?
林三酒瞥了一眼那群沉默的工作人员,在心里微微吐了一口气。她脸上的面具还剩下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长,看样子足够她以这个模样混入兵工厂了。
正如大火鸡所说,十五分钟后,巴士果然缓缓地停了下来。在保育员们纷纷站起身打开柜门时,林三酒先一步下了车——刚一下车,她就不禁愣了一愣。
眼前是一片足有体育馆那么大的荒地,四周都用破破烂烂的铁丝网给围上了,铁丝拧成一个个尖锐的结,有的结上还凝固着黑色的污渍。碧落区内是一个晴朗的早上,然而这片荒地上却只有一片阴沉沉、雾霭霭;连风也吹不动那一阵阵灰白浓雾,只能推着它,浓浓浅浅地从眼前漂浮过去。翻倒的沙发、折断腿儿的桌子、生满铁锈的急救药箱……七零八散地扔在荒地上,没在野草丛之间。
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个浓缩了的微型末日世界。
“不是从那儿走!”大火鸡的声音叫住了林三酒,“你怎么,难道是头一次来吗?顺着铁丝网中间的小路穿过去,走过这一片保存区,就能看见兵工厂的标志了。”
保存区又是什么东西?
她有心问问这保存区到底是怎么回事,但那一队保育员正好拎着箱子接二连三地从巴士上下来了,大火鸡身影一闪就回到了车上。在几个保镖分量沉重的目光下,她只好按照大火鸡的指点,推开一扇铁门,走上了那条将荒地一分为二的小路。
在她身旁两侧,厚厚的几层铁丝网一动不动地拧在一起,随着一阵阵冷风送来了淡淡的铁腥气。铁丝网最顶部立起了一根根尖刺,偶尔几根尖刺上,还挂着一些衣物的碎片,已经因年深日久而褪了色。
这么大一片荒地上什么也没有,触目所及,只有一片铁灰色、阴冷冷的凄荒。她单调的脚步声走过了半条小路,只有风吹动草丛时的沙沙轻响伴随着她;偶尔,还会有一阵窸窸窣窣的爬行声——
爬行声?林三酒猛然顿住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