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冲天的火光惊动了半个县城,祁墨一直没睡,披着一件单衣倚在门框上,望着西边的火光出神。
他黢黑的眸子泛着冷光,仿佛能看见宋家姐弟在大火中挣扎的模样,是吉是凶,全看他们的造化了。
直到火光渐渐消散,他才转身回房,解下衣服抖落一身寒霜。
子时乃是阴气最盛之时,也是菩提子做法最关键的时候,正当他聚精会神念咒语之时,摆满了瓜果贡品的木桌子突然裂成两半,菩提子喷出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
“不好了夫人,刘管家布阵时不慎引发火灾,有人走漏风声,宋菱月正朝这边赶来呢!”
菩提子在地上抽搐,一手指着天说:“大凶,大凶啊,这是天煞孤星——”
“快,快把东西收拾起来,让今晚布阵的几个家丁躲一躲!”李氏的生母杜翠花急忙指挥下人,迅速收拾了贡品和牌位,就要抬走菩提子的时候,李家后院的小柴门突然被敲响了。
“我知道你们在院子里做法!让我见见这位道长,当面较量一下!”
宋菱月毫不避讳地在深夜里大喊,让杜翠花的一颗心砰砰直跳,她害怕这事传得人尽皆知,于是让丫鬟去给宋菱月开门。
宋菱月毫不客气地走了进来,一眼便瞧见倒在地上的菩提子,不由得发出冷笑:“怎么,真在做法?那么我家房子也是你派人去烧的了?你这是蓄意谋杀!”
“什么做法,什么谋杀,我听不懂你这丫头胡说什么!”杜翠花干脆别过头不看她,但两只手死死地抓着帕子,显然是心虚了。
“那你倒是说说这道长哪来的?怪不得往我家扔娃娃,白天纵火不成,晚上便派人来谋杀!”
杜翠花一下怒了,高傲地指着宋菱月鼻子痛骂说:“你这丫头无事生非胡说八道!菩提子道长是请来为我儿超度的,若你再造谣生事,本夫人绝不放过你!”
说完便有家丁冲了上来,一左一右牵制住宋菱月,杜翠花从鼻孔发出一声冷笑,“把这泼妇扔出去!”
“姐,姐!”宋言之懵头懵脑跟着宋菱月,姐弟俩齐齐被赶出了李府,外边围着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对他们指指点点。
“冥婚不过是玩笑话,这宋家丫头还真的相信了,李府上下行事端正,怎会做那种荒唐事?”
“那厌胜之术也是假的了?”
“快走吧,别在李家门前闹了!”
荒唐事?
宋菱月和宋言之像是丧家之犬一样站在街上,刺骨的寒意蔓延开来,身前是百姓的指指点点,身后是烧成一片黑炭的家,他们简直欺人太甚!
宋菱月狠狠一记眼刀朝那些说闲话的妇人射过去,那群人立马噤了声。
这时宋言之拉了拉她的衣角说:“姐,有地方可以睡,我知道,我们走吧。”
当务之急是他们需要找地方落脚,宋言之拉着像木头一样的宋菱月往县东头跑,一路跑进了白天院借住的上一户人家刚刚搬走,正好空了一间屋子。
白天他亲眼看见的。
只是,这地方不是——
“姐,咱们住这,这谁都可以住!”
宋言之奶声奶气地说完,就看见书院另一间屋子的灯亮了,祁墨披着一件衣服,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哟,这不是宋姑娘吗?”
尴尬,除了尴尬再没什么可说的。
宋言之跑了过去,抱着祁墨的大腿说:“祁哥哥让我们住吧,家里都是火,烧光了,睡不了!”
“走水了?”祁墨面露惊讶,将宋言之抱进怀里,这才发现姐弟两个脸上都是碳灰,狼狈得不行,“无碍吧?可受伤了?”
宋菱月微微脸红,低着头说:“能否让我们在此借住一晚,等安顿好了,会离开的。”
“自然可以。”祁墨爽快地答应了,并回屋将钥匙交给宋菱月,“这书院本就是我替老先生暂管的,百姓若是有难处,谁都可来避一避,分文不收。”
冰冰凉凉的钥匙在这个冬夜里成为了让宋菱月唯一感到温暖的东西,瞧她现在狼狈成什么样子?
家没了,钱没了,什么都没了!
李家欠她的,等她抓到把柄迟早要讨回来!
“多谢——”
“太可怜了,姑娘快进屋歇歇吧。”说话的同时一只大手落在她的头顶,轻轻揉了揉,让宋菱月一下子愣在那里。
不过下一秒祁墨紧跟着又说:“若是明早能吃上姑娘做的皮蛋腊肉粥就再好不过了,万幸那腊肉我拿来了,就挂在院子里。”
宋菱月一口老血梗在喉咙里,差点没气昏过去。
这个鬼精鬼精的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