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金兰谷,早有人躬身立在门口作揖迎接。
沐昧朝那人看去,只见是个三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全身素色衣服,头戴瓜皮黑帽,眉眼低垂,规规矩矩不敢说话;身后四五个小厮,也战战兢兢垂眼立着。
“袁冉崇!”吕秘骑着高头大马,冲着他大叫一声。
那人早带着小厮上前,扶吕秘踏鞍下马,牵马入厩;又支派人依次把王行、王征夫妇、殷骏父子三人接下马车,恭恭敬敬挨个叩首,一路引入金兰谷中。
沐昧跟在四夫人身旁,用眼睛余光打量着周围:一段不长的回廊周围,种着橡木、芭蕉、兰草各色植物,养着仙鹤、麋鹿、孔雀各种野物,另有满园各异的珍品牡丹。
沐昧看着金兰谷的奢侈高调,再对比袁冉崇的低调谨慎,忽然对留兰评价他为“什么都不懂的铜臭奸商”产生异议:看他倾财力建金谷兰,供吕秘挥霍玩乐,聚纳洛阳贤士,却并不在显贵面前多言一句,明显是个能笼络、懂钻营、知分寸的精明人;绿缬能在他身旁平安筹谋这么多年,想想也知是件极不容易的事。也不知……她现在人过得怎样?
“秘大爷!”忽然从回廊那头来了一个白衣少年,敲着一把水墨折扇,风采飞扬迎着吕秘一行而来,笑嘻嘻开口抱怨,“你再不来,我们都要散场回了!”
“你可不能回!”吕秘一把抱住少年,笑嘻嘻挠着痒打趣,“有姑娘专程为你而来,要见见你陆真陆大才子的真容,你若跑回去了,可不伤了人姑娘的心!”
“嚯!”少年笑着拍回吕秘的肚子,问,“还有这么识货的姑娘?洛阳的姑娘,痴情的不都是顾南清那样貌美温柔的公子么?谁喜欢我这样浪荡花心口无遮拦的?”
“喏!这个不就是了?”吕秘笑嘻嘻说着,伸出胳膊,就要搂住沐昧到跟前。
沐昧弯腰福礼,巧妙躲开,也向少年微微颔首,心中暗暗思量:
原来,他就是京都“四大才子”,江南陆氏兄弟中的弟弟陆真。传闻,当年东吴尚未被晋嵩剿灭的时候,陆家也是江南的显贵之家,诗书礼仪必极其注重;看陆真诗文画作,虽轻灵洒脱,也倒是个霁月风清的,怎么行为举止这般浪荡不羁?
陆真见沐昧偷瞥,也歪着脑袋,略带好奇瞅着沐昧。
看她身段婀娜,皮肤白皙,眼波灵动,行事端庄,颇有几分姿色,不禁拍手大叫一声:“哟!这丫头,倒跟袁老板的宠妾绿缬有几分相似!”
“呵!怎么把这茬忘了!”吕秘“啊呀”一声,伸出折扇一敲脑袋,忙高声向袁冉崇喝着,“绿缬怎么今天一直没出来!快叫她给咱们唱几支曲子!”
“吕大爷”,袁冉崇做了个揖,忙垂着眼回答,“绿缬这些天身体不舒服,倒了嗓子,怕唱不了曲,不如小的再找几个歌姬琴师,来给大家助兴?”
“整个洛阳,哪个歌姬琴师能比得了绿缬?倒了嗓子就不能唱曲,都是叫你惯的!快拉出来给咱们唱两首曲,跳几支舞!”吕秘说着,早与陆真勾肩搭背继续前行。
袁冉崇面露难色,却并未多言,引着众人跟上吕秘,再转两个回廊,到一片种金色兰草的空地当中;席地而坐的七八个布衣公子,忙起身向吕秘等人拜谒。
“行尚书,给生辰贺喜了!”一个白衣公子向王行作揖。
沐昧向他看去,见与陆真长得极像,便知是陆真的哥哥,江南名士陆昭。
“陆昭公子,多年未见,愈发出息了!”王行笑呵呵向陆昭回礼,因陆氏兄弟与他同为琅琊人士,当年在琅琊便已相识,就礼节性寒暄夸赞几句。
陆昭谦虚一阵,又拉着一位极其貌美的凤眼公子到王行身旁,介绍:“顾南清公子,行尚书恐怕早有耳闻;近来相互攀谈,竟发现顾公子竟也是江南人士,东吴归顺前,也是方圆百里的士家大族。现如今,一并北上京都洛阳,也真是缘分。”
“江南钟灵毓秀,文人墨客层出不穷,只可惜,东吴战乱一场……”
殷骏说着,想到燕北诸部如同东吴一样,被晋嵩征伐剿灭,纷纷归顺,自己幼年入洛阳为质,也有几十年不曾回到燕北故乡,不禁有些伤感。
“倒没什么可惜,天下和顺总好于纷争,打来打去,受苦的依然是我们这些没什么权势的平头百姓,谁又有那个必要做什么‘亡国死士’、‘保国忠君’?”
陆真摇着折扇,依旧吊儿郎当斜倚着栏杆,眼睛在殷骏身上来回瞟动。
“也对”,殷骏见陆真灼目瞟动,自知失言,怕被旁人看出心思,再惹来祸端,便也话锋一转,赞扬,“当今盛世,各族和顺,总好过打打杀杀,冤冤相报,搞得民不聊生,平白让天下百姓跟着受罪,我们也不能像今日一般悠闲自得。”
“对嘛,三朋五友相聚,在金兰谷喝喝小酒,听听小曲,可不比什么都要自在!”
陆真懒洋洋说着,转向吕秘问,“对吧?秘大少爷?”
“哼!只可惜施绍不识抬举!金兰谷三番五次相请,他都不来参加!”吕秘说着,不禁愤然,想到洛阳大半的青年才俊,但凡他招呼聚集无人不敢答应,愈加气得跳脚,“他施绍算什么东西!向鸿儒和严华那两个老头儿不卖我面子也就罢了!他施家虽为世家大族,但相比姑丈王家、倒了的卫家又如何?也敢待我这般!”
“施绍性情孤僻,倒也不见得真冲着你。”
陆真相劝,因当年从琅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