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抬头看去。/p
方才还站满了人的青石板路，此时已然空出大半，非止刘氏与红药不见了，就连那一大堆丫鬟婆子，也全都没了影儿。/p
“咦，人呢？”安氏没敢回头去瞧，只悄声问喜鹊道。/p
喜鹊嚅动着嘴唇，语声极轻地道：“回夫人，早都走了。”/p
说着又一个劲儿冲她使眼色。/p
安氏自知其意，略凝了凝神，便转向一旁仍旧面色铁青的朱氏，屈身行了一礼，嗫嚅地道：“媳妇……媳妇方才没有帮得上忙，是媳妇的不是。”/p
朱氏脖子上的青筋还没落下去呢，闻听此言，那青筋登时又鼓了起来，鼻孔一翕一张地，眼见得就要发火。/p
周妈妈怕坏了好事，忙抢上前半步，扬声道：“王妃自不会与那起子小人计较，只眼下还是拜见梦溪先生要紧，那些闲杂人等，三夫人也别去管了。”/p
她语声极洪，说的又快，朱氏身子震了震，面上现出挣扎之色，到底还是将火气压了下去。/p
罢了，先将这一局走完，再作别论。/p
见她怒而又止，周妈妈亦颇有息事宁人之意，安氏不免有些诧异。/p
明萱堂何时变得这般好说话了？/p
方才那场闹剧，那可是直接下了明萱堂的脸了，朱氏竟也忍得下？/p
莫非是因着今日她老人家作寿，是以脾气格外宽和？/p
而其实，朱氏已经忍得脑门儿都在抽疼。/p
她自是不想忍的。/p
然此时境况，不忍也得忍。因为，往死里得罪影梅斋的后果，她承担不起。/p
更遑论又多出个国公夫人刘氏。/p
便在方才安氏走神时，刘氏已拉着红药给朱氏赔过罪了，而朱氏也捏着鼻子表示不予追究。/p
这且不算，红药竟还拿话迫得朱氏连下人也一并饶过，朱氏不得不应下了。/p
连着强咽下这几口气，她脑门儿自然疼得紧。而只消一想起方才被那母女两个压制的情形，朱氏更是不痛快到了极点，面上自也做不出那和软的样儿来，只僵着脸道：/p
“罢了，先去眠云阁，旁的容后再说。”/p
安氏忙应了个是，心下那些许疑惑，亦就此散去。/p
所谓“容后再说”，那个“说”字改为“报”，才更合适。/p
约莫又有好戏瞧了。/p
安氏无甚情绪地想着，面上情儿却做得十足，亲自上前帮着朱氏收拾头面衣裳，待诸事妥当，一行人方再度起行。/p
这一次，总算再也无人相拦，她们顺顺当当地行过了那条青石路，来到了眠云阁。/p
隔着那一大片卧云般的白石，朱氏微眯了眼，不着痕迹地下下打量。/p
此刻，眠云阁四面的窗户俱皆阖拢，窗格间隐约透出几抹殷红，艳色夺目，可以想见那阁中帐幔低垂、锦裀绣褥的情景，该是多么地旖旎绮丽。/p
朱氏的眼底，终是滑过了一丝笑意。/p
佯作与周妈妈说话，她略回首，扫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安氏。/p
安氏正低着头，一脸地恭顺。/p
朱氏见了，心下越发自得，若非时机不对，简直就能笑出来。/p
徐婉顺配安远山，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p
再过一会儿，当安氏亲眼瞧见自个最器重的侄子，跟王府姑娘滚倒在一张榻上，她又会是何等表情？/p
真是想想就教人欢喜呢。/p
朱氏眼底的笑意，渐渐散至眉间。/p
以安氏的聪明，她一定能够想到，从今往后，她那亲亲好侄子的命运，便掌握在朱氏的手中了。/p
强辱王府姑娘的罪名，莫说安远山，就是他安家全家人加起来，也担不起。/p
至于那心比天高、偏偏命比纸薄的四姑娘……/p
朱氏舒心地笑了起来。/p
有了这么个大把柄在手，往后这位四姑娘可不得乖乖听话？若不然，她就等着嫁进安家那个破落户，一辈子被安老太太搓磨罢。/p
甚好。/p
朱氏笑眯眯地看了周妈妈一眼。/p
周妈妈的面上亦带着笑，心下却有着强烈的不安。/p
这一刻，她莫名便想起了方才青石路上的那一幕。/p
此前因事发突然、变故又大，让她无暇细思个中因由。/p
而眼下，看着这表面如常的眠云阁，周妈妈的心却有些发凉。/p
五太太方才那一闹，当真是因为“想回娘家住几日，这才拉着王妃说话”的么？/p
这话何时不能说，做什么非要拦在半道儿上，强拉着王妃并安氏不许走？/p
难道说……/p
周妈妈攥紧了手指，嘴唇抿得发白。/p
徜或五太太的出现果与此局有关，那么，此时正在眠云阁中的，还会是徐婉顺与安远山么？/p
若不是他们，又会是谁？/p
周妈妈脚下挪了挪，尽中已然萌生了退意。/p
万一设局不成反被将军，那可就得不偿失了。/p
然而，一息之后，她却又生出不甘。/p
这一局，她与向采青筹谋已久，总得亲自看上一眼，才能安心。/p
心中念头百转，而实则也不过数息罢了。/p
待计议已定，周妈妈便上前两步，向朱氏递去一个眼风，沉声道：“王妃、三夫人，奴婢这就去阁子里给梦溪先生递个名帖，知会他老人家一声儿。”/p
朱氏被她说得一愕。/p
怎么突然说起这事儿来了？难道不该依照原定的谋划，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