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小的宁波港看到洋人绝对属于稀罕之事!其时大清的国门刚刚在九年前被英人用炮舰轰开,除了广州,也就数厦门等少数通商口岸和京城时有洋人出没,怎让陆游击不惊讶?
几位洋人嘻嘻哈哈坐定,各自端起那流莺倒好的茶水,喝了几口嘴里吐出一连串发番话,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通译把洋人的语言转达给大人听,大人得意地大笑,对通译说:
“你告诉他们,我中华上国物产丰饶,象这种茶叶并非极品,等我回京复命,朝皇上讨些大内专供的好茶送给他们尝尝,那滋味管保叫他终生难忘!”
通译将大人的盛情用鸟语译给洋人们听,那头戴礼帽的洋绅士起身致谢,鞠躬时下身笔直,两只手一前一后抚胸按背,古怪的礼数让游击将军看了大觉新奇。
双方通过那名通译你来我往地又寒暄了几句,大人显是有些疲劳紧闭嘴唇不再开口。姓陆的游击将军原本还想开口询问一下大人的公干,到了这个份儿上哪还敢打搅大人的清净?听这位怀拓布大人讲话的口吻,好象面见当今皇上便如同窜门子走亲戚那么随便,不是皇族贵戚谁有这么大的面子?估计不是亲王贝勒就是旗主族胞,总之是伺候不周便有可能脑袋搬家的主子!
几个洋人不懂礼貌,也不管大人在那里闭目养神,兀自在旁边叽里哗啦地鬼叫,更可气的是那骚首弄姿的流莺,竟丝毫不顾及我堂皇大清圣朝的体面,挤眉弄眼地冲那些洋人卖弄着风情,还正儿八经地通过通译给洋人讲起了中国的茶经。那洋人看起来也不老成,听到开心处竟抓住那**子的手亲了起来……
罪孽呀,象这样失却国格的行为就该拉出去砍头!
游击将军正自暗地里痛心疾首,忽见那怀拓布大人睁开眼道:“别吵,着人去海边看看,我怎么听得好象有咱大清炮舰的声音传来了?”
游击将军侧耳细听,果然海面上隐约响起了火轮船的轰鸣声……
靠岸的是当时大清为数不多的几艘火轮炮舰“抚远号”以及两艘双桅双帆护卫快船。由后两艘船当先开道,边敲着铜锣示警边横冲直撞地驱散那些已经泊在锚地的众多渔船,犹如虎豹驱赶羊群,一时间大小渔船纷纷拔锚避让,使得港口外的海域陷入一片混乱。
“贱避贵,少避老,民避官……”从唐王朝开始盛行中国一千多年的古老交通法则,无论在陆地还是海洋都得到了充分的诠释与体现。
游击将军陆元朗发号施令,岸边的警卫人人凝神戒备,专等船上的一干文武官员弃船就岸。
于是来船减速泊船抛锚系揽,忙乎了好半天这才把跳板搭好,一名身着五品服色的武将在戎甲外罩着官袍,扶持着一位面色惨白的年老官吏走下船来。
游击将军陆元朗照例大声通报自己的姓名职衔,那武将微微点头算是致意,至于那年老官吏则只顾着**气喘,对陆元朗连正眼瞧都没瞧一下,这让在宁波也算风云人物的游击心里很不好受!
怎么这些朝廷大员们接人待物全象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概显得那样傲慢而冷漠?不明真相的还以为谁无意间得罪了他!好,你端架子拿大是吧?你这不过是个奉旨出京办差的二品总办,那头可有一位更摆谱的一品满族贵戚等着你呢?我看你们两边谁能傲过谁去!
陆游击愤愤不平而幸灾乐祸地想着,就躬腰向那老官吏朗声报告:“秉崔大人,朝廷一品要员怀拓布大人正在那边酒肆相候,请崔大人移步前去相见!”
果然!那老官吏似乎对于在小小的宁波码头出现一品大员缺乏足够的心理准备,愣了一愣开口追问道:“谁?你是说一品大员?是闽浙总督甘大人来了吗?”
“回崔大人,并非咱们甘总督,而是京城里的怀拓布怀大人!他已经等你多时了!”陆游击按照那贵戚的指令如实做了通报。
“怀塔布?那会是谁呀?”老官吏拧着眉头想了半天似乎没有头绪,正欲叫人以要务在身婉辞,突然记起了什么似的脸色骤变:“等等,难道是他?他如何到宁波来啦?人在哪儿,快,快带我去见他!”
老官吏正了正有些歪斜的顶子,一扫方才因为长期海上航行、晕船颠簸而造成的疲惫萎靡,瞬间就精神抖擞起来!
于是陆游击领悟了这帮大官也不是见谁都冷漠轻慢,对自己耍态度那是由于自己的官位过于卑微而已。
关税总办崔大人在那名武将的陪同之下快步走到石楼前,假扮作皇亲贵戚怀拓布的李家军参谋长芈谷早以肃身恭迎,一见面就微笑着拱手见礼说:“哎呀崔大人呀,海上颠沛劳顿,辛苦辛苦!”
崔总办急忙还礼道:“为圣上朝廷效命,理所应当!下官不知怀大人在此公干,多有冲撞,恕罪恕罪!”
就听那怀大人十分爽朗地大笑道:“甭说你不知道我在此地,就连皇上恐怕也想不到我会从上海赶到了宁波!若不是咱老怀腿脚快,岂不连累崔大人白跑一趟广州?”
崔总办为人谨慎,听得满怀疑窦,犹疑不定地问:“莫非怀大人的公干还和崔某办的这趟差事有关系?我怎么事前一点风声也没听到啊?”
怀大人一拍巴掌道:“咳,还不是皇上和军机处那老哥几位临时抓我的差?此事一言难尽!这位是抚远号管带小丁子吧?年轻有为啊!来来来,崔大人里边请,咱老怀略备几盅薄酒为崔大人接风洗尘!我们边喝我边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