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成无言以对,只管再磕头赔罪。
“滚!你给我快滚出去!”洪天王气得嘴唇青紫,终于忍不住抬腿把上校踢得连番滚翻,头撞到桌脚下肿起一个大包。
上校被磕得七荤八素,捂着额头小声**,却不敢抛下盛怒的天王一走了之。
“不长眼的家伙你仔细看看,我是谁?”洪天王指着自己的鼻子喝问:“我是天父次子临凡,来世间传播上帝福音,即将带领万千教众推翻满清鞑虏奴役,实现众生平等的天国梦想!而你一个不学无术的素衣白丁,竟打算娶我的亲妹妹充当侧室!我且问你:你是成心想用这种方法来让我蒙羞吗?”
李秀成道:“不敢。我对宣娇妹子的情爱也一样刻骨铭心!可凡事总归要有个先来后到,我既然结识那女孩在先,跟宣娇妹妹巧遇在后,于她们二人的钟情关爱却是不分轩轾……我只知道作为一个大男人讲话要算数,不能出尔反尔中途悔约!”
“你、你怎么如此不分轻重白痴糊涂呢!”天王望向李秀成的目光是气极败坏外加痛心惋惜:“男子汉大丈夫来人世一遭,理应建功立业名垂史册,安能为个红颜女色自毁前程?秀成我今天坦白地跟你讲,你该明白我洪秀全志存高远,它日圣教的荣华锦绣未可限量!可我身边这些信得过的亲属少有贤能——赖汉英只会言听计从,我那两位哥哥洪仁达和洪仁发蠢笨愚鲁,唯一可说是德才兼备的堂弟洪仁轩又下落不明!若你娶了宣娇做了我亲妹夫,外人看我的薄面也不能不对你礼敬三分,而冯云山为人谦和忠厚,我想也不会来同你争抢位置,咱二人携手共创‘拜上帝会’的万年基业,你觉得如何?”
李秀成听出洪天王这番邀约语气真诚,言下之意只要老子肯娶大美女洪宣娇为正妻,就可当天王的左膀右臂,在未来太平天国的地位崇高无比,甚至极可能排在冯云山之前……史书记载天国早期冯云山是二号领袖,老子他妈的夹塞儿夹到冯先生前面,不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色了吗?
只要老子轻轻点一下头,未来的光荣称号可能就不限于“天国忠王”了,老子他奶奶的也学学东王杨秀清,自封一个“九千岁”,不,自封一个“九千八百七十九岁”的荣誉过把瘾称号!
问题是:小美女聂阿娇那边如何交待?
以小美女善良体贴的性情,其实就算他真的背约立洪宣娇为大妻,只要讲几句为了事业之类的托词,小美女心里固然一定觉得委屈,但最终还是会顾全大局地接受现实,不可能弃黯然离去……老子虽然无法信守承诺扶她为正,今后多对她温存怜爱作为补偿也就是了。
可良心难安呐!
背信弃义,媚颜无耻,利用裙带关系投机钻营,这是否严重悖离了老子做人的原则?老子他妈的再怎样下作无赖,难道连坚守内心深处的心理底线,也要出卖出去以换取飞黄腾达?
该怎么办?答不答应天王的条件?
上校一边矛盾犹豫,一边回想起小美女的种种好处:她的圆圆的大眼睛,她对自己的百依百顺及奋不顾身,她那一片不附加任何条件的痴情……
“你考虑得怎样?秀成,做我的妹婿,做我的肱股兄弟,咱俩联手成就一番伟业吧!”洪天王的眼神满是热忱与期待。
但上校却缓缓而又坚决地摇了摇头。
见了他的回答洪天王怒不可遏,面色严厉得怕人,浑身抖颤着左睨右顾地四下寻找凶器。
李秀成便十分主动地递上自己的火枪。
有了上一回枪口下有惊无险的经验,上校既知这位洪天王无非是虚张声势色厉内荏而已,其实是不肯也不舍得一枪打死老子的。既然把枪交到他手里比插在老子腰间还安全,老子我何不趁此机会再表演一次枪口下的英勇无畏呢?
哪知道这一回他彻底失算了!
天王接过火枪打开枪机,毫不迟疑就冲他开了一枪,也亏得这位领导日理万机,平时疏于军事训练,这一枪失去了准头没有击中上校,却打得地面砖屑纷飞,碎沫都掉进了上校的头面和脖项上……
上校大骇!这一位书生出身的洪天王居然是个杀人凶手?史书里可没记载呀。
枪声惊动了冯云山和该死的告密者赖汉英,二人冲进房时洪秀全正举枪瞄准上校要开第二枪。冯云山忙夺下了天王手中的凶器,使原本打算慷慨就义的李上校死里逃生。
“你们别拦我,让我打死这个不识时务的混蛋!”洪天王张牙舞爪似地大吼大叫。
还说是从天堂托生转世的人呢?怎么连一点儿修养素质都没有?
“秀成你也是的!”冯云山边拉架边回头怪怨李上校:“为什么要惹洪大哥生这么大的气?他有心栽培你做个副手,你怎么不识抬举呢?”
李秀成无言以对。
早想到他洪天王会动真格的,老子刚才妥协投降不就行了?老子先他娘的虚与委蛇应承下来,到时候立大小美女谁为正妻,那还不是由老子作最后决定?
但事到如今场面僵在这儿了,老子还有什么话好讲?中国人都爱个面子,老子总不能痛哭流涕地搂住天王大腿说:“对不起首长,老子后悔了!你刚才开出的条件还作不作数”吧?
妈妈的,瘦驴拉硬屎——老子给他死撑下去假装大情圣吧!提起情字上校马上记起了金庸笔下的李莫愁来,忍不住酸溜溜地脱口吟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