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持续得不很久。李典元认为自己不但摆脱了沉重衣甲的束缚,同时也成功摆脱了内心的憋闷、仇恨和怒火;他恍然觉得自己这副躯壳慢慢减少了污秽,变得纯洁而晶莹剔透。
一名贸然闯入的侦察兵破坏了李典元上述美妙的自我认知。那名侦察兵到处找不到李协领,就冒失地钻进山洞窥探,还极不适宜地打亮了手里的火折,等他明白自己看到了绝对不该看到的景象,慌乱地“啊”了一声,一切都已为时太晚!
“呯——”黑暗中协领的火枪声发出久久回鸣。那位侦察兵未及看清楚的女人,连哼都没哼就再也没了声息。慌了神的侦察兵呆楞在洞口,听到了上司李典元匆忙穿衣的响动。
“李家军有动向了吗?”暗处的李典元发问。
“禀协领,从柴沟村出发的人马兵分两路,小股直奔我部驻地,另有大队人马约六七百人向西南方进发,随行携带三门火炮,火枪兵为数100多人……”
“西南方向?那边不也是山地丛林吗?”李典元吩咐侦察兵再次燃亮了火折,从身上掏出一幅羊皮地图查看。他的嘴角渐渐绽开一丝冷笑。
“你来瞧瞧这里!”他用手指敲打着地图上的一个标记。
“牧羊谷?”侦察兵伸长了脖子惊讶地道。
“哈哈哈……”李典元纵身长笑:“多么理想的伏击地点啊!我要是想在桂平县周边设伏,也会选择此地!”
“协领,那咱们……”
“真是无巧不成书哇。我正想着如何调虎离山,诱使李家军到山林进行决战,没料到他们的计划跟我一模一样,也在想把咱们的骑兵围困在战区加以消灭!太好了,我倒要跟他们比一比谁的部队更擅长山地丛林作战!”
“噢,将计就计!协领算无遗策,这一仗我军必胜,李孽必败!”侦察兵不失时机溜须拍马。
“你也干得漂亮!”李典元高兴地搂抱侦察兵的肩膀,似乎已经忘却了刚才的尴尬不快:“你带回的情报准确及时,我决定战斗结束后为你请功,并指派专人送一笔赏银到你家里!”
“多谢协领恩典!”侦察兵极为开心地表达谢忱,然后突然发现自己的喉管被割断了。
他喉节处发出跑风漏气的“咝咝”声,惊愕地伸手指向自己的上司。
李典元收起马刀朝侦察兵微微一笑:“别怪我,谁让你发现了与你无关的秘密!”
侦察兵倒地气绝,李典元感到很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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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事的进程一如童阿六他们预先所料,进行得异常顺利。
由18人组成的“诱饵”小分队趁着夜色掩护,解决了外围的几个名岗暗哨,偷偷摸进了李典元部骑兵位于桂平城郊的大营。
这18人分工明确:其中12人潜入马厩盗马,另外6人则上演一出清代广西版的“火烧草料场”——时届初冬,失去储备草料的骑兵就好比无以进食的老虎,军马连肚子都填不饱,看他们如何逞威风?另外童阿六尚存一样顾虑,怕单单偷走几匹军马捅不到李典元的痛处,没法促使他下决心派兵追击。
盗马的12人事先都经过了深通马性的阿六的亲自培训,应付数百匹卸了鞍的军马显得游刃有余。他们挑选了十八骑留作逃跑时的骑乘,然后从马圈里驱赶出了百八十匹马,看到草料场方向熊熊火焰冲天而起,便发声喊朝天鸣枪,裹胁着100多匹战马大张旗鼓地从原路扬长而去……
人和马退却的速度并不快,故意给李典元骑兵留下清点损失和做出反应的时间。一把大火把越冬草料烧了个净光,又偷走了那么多匹等同于骑兵腿脚的军马,而这一股肇事的罪魁祸首就在可追击的距离以内——童阿六盘算得很精准,除非那李典元是泥人土性子,否则盛怒之下必然派出大队骑兵追赶报复!
果然。营内草料燃起的冲天大火尚未完全熄灭,便见营寨正门大开,夜色里马蹄声似疾风骤雨,约二三百匹战骑倾巢而出,向着那小股盗马贼的方向追去。
眼见得远方黑鸦鸦一大片马队压上来,负责带领小分队的头目吹响了呼哨道:“敌人咬钩啦!伙计们快撤,把这条大鱼引到牧羊谷再收拾它!”
早已隐蔽在附近的一大队代理队长撅牛,目击着李典元部骑兵主力出击,守营哨兵开门关门,而营内更是火光四起人影绰绰,显见得是忙于救火而乱作一团……如此攻击的绝佳机会怎能放过?撅牛索性连偷营摸哨这些步骤都省略了,直接站起身活动一下蜷曲得发麻的腿脚,掏出火枪朝天开了一枪高喊:“兄弟们!杀进去掀翻他的老巢,大家跟着我冲啊——”
枪声大作杀声四起,憋足了劲的100多名火枪手呐喊着,在身先士卒的大队长率领下,一边冲锋一边射击,呈楔形战斗队列杀进了营寨,排山倒海的势头不可阻挡。
营中留守的李部骑兵人数不多,又要充当临时消防员提水灭火,又要分人约束炸群四窜的惊马,自己的事情尚且忙得不可开交,哪想到防备这么一大批凶神恶煞?负责留守的指挥官组织不起有效抵抗,只有零星的徒劳无功的困兽之斗,往往迎头一排密集弹雨便从此销声匿迹了……
撅牛他们突进的速度十分迅疾,仅花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即将大营纵向捅了个对穿,进攻的先头部队一分为二,向左右两翼迂回包抄,很快把残敌穿插分割成几小片。对方是骑兵不习惯步战近战,武器装备多为马刀轻弩,在撅牛他们如此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