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兵就是生活在云贵高原的少数民族瑶族人的土兵。
蒙古亲王保日寇阵亡之后,广西提督闵正风因剿匪不力被任上免职;紧接着广西巡抚郑祖堔也因配合有误折损朝廷大将而丢官。朝廷紧急征调贵州清江副将伊克坦布所部重骑兵驰援,而为重骑兵提供保障支援的,便是伊克坦布从驻扎地带来的瑶兵。
瑶人终年居于大山险地,生性凶猛强悍,擅使弓箭弯刀,平日里赤足爬刀山趟火海,素为外界忌惮,其好勇斗狠的彪悍特质由此可见一般。
郜云官想不到李典元带兵抢占平南、桂平要隘思旺峰,竟然配属了若干瑶兵助阵!他见那些瑶兵浑不惧死,许多人口里咬着黑黢黢的弯刀,一边喝呼鬼叫一边张弓放箭,冲着阻击阵地侧翼扑来。
一时间飞箭密如雨点,守在那里的战斗小组不断有人中箭,伤者凄厉悲惨的痛叫声入耳惊魂。胡以晃手下的几个亲兵没见过大阵仗,爬起身就要后撤,被飞射而至的箭矢密集命中脊背,活像公鸡斗架时炸起的羽毛……
“卧倒!小心隐蔽,弓箭上边有毒!”郜云官一看中箭者的反应就知瑶兵的箭头淬了毒,不然堂堂七尺儿郎绝不会如此呼痛哀号。
他猫腰跑过去,一马刀将一名张皇后退的亲兵斩为两段,右手高举着血淋淋的刀身喊道:“以此为界,后退者就地斩首!”左手抬手一火枪,把一个冲上来的瑶兵打得横飞出去。
侧翼阵地上的两位李家军旧部,也老练地瞄准射击,嗷嗷狂叫的瑶兵又有几人应声扑倒。
郜云官将马刀一摆,阵地纵深的一个精兵小组杀气腾腾赶来支援,顿时枪声杀声响作一片,冲上阵地的瑶兵接二连三中弹毙命。
好险!郜云官暗叫一声惭愧。清狗们表面上在阵地正下方鸣锣唱戏,背地里却另遣一支瑶兵悄悄运动到前沿实施偷袭,果然已得李典元那厮真传。
战斗刚一打响,郜云官就被迫动用了预备队,看来今天这一仗要打夹生了!
作为奇兵来偷袭的瑶兵被击退以后,正面清军团练的鼓乐声骤止,郜云官跟他的剩下的二十几名勇士心如明镜——这场前哨战一过,残酷的攻防激战就要降临啦。
敌人不再故弄玄虚,略作整队便摆开攻击队形开始扑向阻击阵地。左右两侧各有一个火枪百人队匍匐前进,抢占冲锋前的有利位置,五六名壮勇一组,构成一个火力点,五六杆西式快枪齐发齐射,打得阵地上接连跳起朵朵尘烟,迸溅到空气里的泥土似胡椒粉呛得人喉头刺痒。
而无数这样的火力群此消彼长,相互做着交叉掩护向上推进,翻翻滚滚跃动的人头好像开水锅内冒个不停的气泡一般。
防御阵地正面,几口充当掩体的棺木被枪弹撕出一片弹洞,露出了惨白的木茬儿,里面装着的沙土不住往外泄露。有位小组长反戴了军帽,惋惜地骂骂咧咧道:“你奶奶个败家子!上等的棺材被你们打成这样,呆会儿让你爷爷我睡在那里?”
他当即架起枪还击,一连点杀了清狗几名枪手,无奈对方火力太猛,很快就被密实的弹雨压制得缩起脑袋。
那组长便冲其他同伴骂道:“你们还他妈的傻等什么?手里的家伙是大姑娘的绣花针吗?快帮我顶一顶啊……”话音未落一只燃烧雷丢到了他脚下,一同伴手疾拾起来又丢回去,猛烈的爆炸声激起一片惨叫。
同伴讥笑道:“急个鸟哇?老子统共才三十多发枪弹,等他们逼近了一枪穿一根糖葫芦,才不做亏本生意哩。你不是想冲英雄逞强么,有本事冲出去打退清狗们的攻势呀!”
那组长睁圆眼吼道:“我冲出去报销了自己,官子分派给我的杀敌数目你替我完成啊?你小子心存不良!”
李家军老战士在近半年的磨砺锻打下,慢慢培养起一种战斗素质,面对枪林弹雨,胜如闲庭信步,嗅到火药的气味就如同闻了鼻烟一样兴奋。
原本还有些紧张不安的天王亲兵们,被他们之间的几句调笑逐渐安定下来,也开始不慌不忙向外射击。
郜云官叫崩起的沙土迷了眼睛,并且是他惯于用来瞄准的左眼,弄得红肿流泪十分难过。清军的战术非常奏效,仿佛一只只竖起尖刺的刺猬缓缓迫近,却令守军无从下口反击。不停顿的枪弹瓢泼而来,压制了阻击将士有限的火力。
在郜云官身旁,一名亲兵肚子被子弹打穿,抑制不住的血水顺紧捂伤处的指缝间泉眼似地冒出;那亲兵的眼神正渐渐散淡,通身冷得抖个不停。郜云官摘下军帽替他阻血,见雪白的肚皮上翻起一个黑洞,鲜血中隐约有肠脏在蠕蠕而动。亲兵说:“郜队长,我要去了,没法子杀死三十清狗啦。”
郜云官肿胀的左眼仍在流淌着泪水,摇晃着亲兵吼道:“别闭眼,你给我挺住!你那几个名额我代你做完,你睁大眼珠别睡觉,为我计数——”
正好一个清勇探头爬上阵地前沿,郜云官抬手一枪打了他个满脸开花,嘴里嘶哑地喊道:“记下来,干掉了一个!”
棺材旁一名清勇跟一名守军搂抱着扭打滚翻,郜云官跳起来一马刀将那清勇头颅劈掉半边,回头冲那亲兵叫道:“再记一个,这是第二个!”
可那亲兵已经瞪着双眼气绝,再也无法帮助郜云官作统计了。
郜云官明白这么被动地打下去不行,自己的兵力火力严重不足,处处叫清军牵着鼻子应付,阵地早晚会分崩离析!他必须当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