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二人策马回到武安侯府已经是二更天。
为了害怕惊动守门的婆子,两人远远的就弃了马,仍是从后门摸进去。
好在雨势未歇,几个婆子都犯懒猫在门房里不肯出来走动,是以两个孩子沿着墙脚专门选了偏僻的小径摸回竹意轩,中途倒也没出什么意外。
曾妈妈一直不敢睡,打发了所有的丫鬟小厮自己在正屋里坐卧不安的等,听闻脚步声,急忙撑了伞迎出去。
“小少爷,九秀,你们可是回来了!”她压低了声音一把拉了两个孩子进门,再探头往门外看了看,没发现有人尾随这才放心的插上门闩。
回到屋里,曾妈妈急忙取了干帕子塞给两人,又去柜子里翻找干净的衣服。
明乐接过那帕子抹了把脸上水渍,问道:“妈妈,晚膳过后没有人来过吧?”
“没,就是老夫人遣了身边的采青姑娘来送了碗参汤,奴婢推说秀睡了,便将她挡下了。”曾妈妈道,说着已经从里间捧了衣服出来,“快把湿衣服换了吧,这屋子里没有秀的衣服,您先穿了小少爷的就付着,省的着凉。”
“好!”明乐也不计较,接了那衣服捧在怀里,回头看了眼皱着眉头正在擦拭头发的易明爵,又扭头对曾妈妈道:“麻烦妈妈去准备些热水吧,小十受了凉,让他泡一泡。”
“对对对!”曾妈妈闻言,忙是一拍大腿,“奴婢这就去,多准备些热水,你们两个都要泡一泡,驱驱寒。”
“有劳妈妈了。”明乐颔首,淡淡的露出一个笑容。
这个孩子这是多少年没有露过这么生动的表情了,曾妈妈一愣,眼圈就有点红。
她背过身去擦了把,然后急匆匆就出了门去。
目送她离开,明乐便将手里衣服暂且搁下,走过去帮着易明爵解开发带,捧着帕子一点一点的帮他擦拭头发。
易明爵一愣,回头看她时眼睛里满是欣喜:“阿九?你真的好了吗?你认得我?认得我对不对?”
孩子的眼睛大而明亮,雀跃之下,那眸光锃亮灿若星辰一般耀眼。
“我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你是小十,是这个世界上最疼我的爵儿对不对?”明乐的眉目之中不觉染了笑,手下动作轻柔的穿过他的发丝,轻轻的揉了揉。
他们是双生子,虽说男孩和女孩的样貌差别大,两人的发质却一模一样,都是又黑又亮,入手柔滑,如上好的绸缎一般。
“阿九——”易明爵两眼一红,忽而蹭上去抱住她。
早前在大厅那会儿明乐扑上去护他,当时他是觉得她清醒过来了,可是方才在乱坟岗上目睹的那一幕又让他心里发寒,有了很多的不确定。
明乐惊叫一声,下意识的环住他的脖子,那一刻她忽而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还能够感受到亲人的体温,这真的是一件至幸福的事。
易明爵抱着她,兴奋的在屋子里转了两个圈,还要再吵嚷的时候,明乐却是抢上前去一把捂住他的嘴:“天晚了,小声点,免得吵到别人。”
“嗯!”易明爵眨眨眼,用力的点头。
明乐捡起落在地上的帕子,继续帮他擦拭头发。
易明爵偷眼看她,忍不住的试探道:“阿九,你刚才去东城门那里做什么了?”
明乐心头一痛,抿抿唇,没有回答。
易明爵也觉得她是有意避讳,就强忍着没有再问。
半晌,明乐忽然就毫无预兆的开口道:“明天你找个机会去跟祖母提一提,让她安排个时间,我们一起护送姐姐的灵寝回乡吧。”
她的声音很轻很淡,很平和,却自有那么一种从容而果决的味道。
“为什么?”易明爵猛地抬头,不可思议的皱眉,“姐姐死的那么冤枉,我还要——”
“嘘——”明乐摇头,看着他的眼睛轻声劝道:“什么也不要说了,姐姐是怎么死的我比你清楚,可是现在我们真的不能留在易家了,我们走,一起走。”
这是个决定,从乱坟岗回来的路上她就已经做下的决定。
“我不走!”易明爵倔强的一梗脖子,愤怒的握紧了拳头。
“那你现在留下来又能做什么呢?”明乐叹一口气,并无责难,只就揽了他小小的头颅抵在她自己瘦削的肩膀上,自嘲说道:“爹娘还有哥哥姐姐都不在了,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与其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什么处处受制,为什么我们不离开?”
这府里到处都是萧氏母子的人,他们在武安侯府多呆一天,就要多受一天的束缚和监视,长此以往,其实他们同样什么也不做不了。
而且当年的事,那双母子本就心里有鬼,如今得知她醒了,她多留在此一天都只会更碍着他们的眼。
易明峰也许可以忍,萧氏就未必了。
这一点明乐已经想的很清楚了,虽说外面险山恶水,但相较于这座危机四伏的武安侯府,却还是要好上太多太多。
最主要的是,现在老夫人正在气头上,只要易明爵提出要走,那么以易明峰的为人,为了避嫌,想必十有*是要主动提出亲自护送他们回去的——
如此,即使萧氏想要在路上杀人灭口,但是为了不至于连累她的宝贝儿子也只能按捺下来。
“可是姐姐她——”易明爵不忿的哽咽一声。
“既然你也知道姐姐死的冤枉,又怎么忍心她客死异乡,连个收尸的都没有?至少我们要把她送回爹娘的身边去不是吗?”明乐轻拍了下他的脊背,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