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灏道目光凝滞了一瞬,待到看清眼前近在咫尺的明艳脸庞,就是浑身突然一松,又跌回枕头上。
明乐看着他脸上由紧绷到空茫再到松懈的表情,眉头就不觉的皱了皱。
从曾经一次她无意间问了宋灏的眉心那天起她就隐约的感觉到,宋灏对这个部位似乎格外敏感,今天一试之下果然屡试不爽,前一次她是痛的顾不得,但在这一次她看的分明,那一瞬间他的神色复杂难辨,紧张脆弱,甚至是带了一瞬间的惶恐的。
“阿灏,你——”明乐敛了笑容,探出手去降妖触摸那眉心那一点红痕,但是指尖迟疑颤抖着却不知道该不该落下去。
宋灏安静的躺在那里,脸上的表情淡淡,这时便是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指尖将她拢在怀里躺下去。
帐子里的气氛温暖却沉默,明乐一直抿着唇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过了一会儿,便听见宋灏语气平静的开口:“我五岁那年,那个人和老大忌惮外祖父手里的兵权,联合起来设了一个局,以夺嫡之名演了一超变的戏码,想要以我和母后为饵逼外祖就范。那一天整个宫中御林军哗变,我和母后被困在她的寝宫里,那人为了逼迫母后立誓永不准我夺取储君之位,就拿我做人质逼母后就范。母后被他的态度伤到,原是不肯的,可那时候他的剑就抵在我的眉心。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尝到鲜血的味道,我害怕,却一直紧绷着身子不敢动,因为知道,只要我稍有反抗,不仅仅是我,连带着母后都会一起被他杀掉。母后再是傲气,终究也没能拗过他,当着他的面以我眉心的血书成血誓焚天诅咒,她这一生,不会帮我也不准我觊觎储君之位,否则——”
宋灏的声音很平静很平静,在这样的夜色中静的仿佛空灵。
明乐的一颗心却在随着他的声音一点一点的慢慢沉入冰冷的海水中,压抑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一直都知道,宋灏承受了很多很多,但是无论如何她都是不可能感同身受的,一个五岁的孩子,亲眼经历自己生身父亲的杀戮和威胁,那一瞬他该是怎样的绝望和恐惧。
剑指眉心,这恐惧伴随了他整整十五年。
从此骨血亲情在他的脚下被碾成尘土,也难怪从来都不曾听他唤那人一声“父皇”。
“别说了!”明乐心里一酸,忙是抬手以手心封住他的唇。
宋灏沉浸在回忆里的思绪被她打断,收摄了心神垂眸向怀里看他。
明乐微微仰着头与他对视,目光疼痛。
“阿朵,别这样,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为我难过的,只是因为你既然想知道,我便不想瞒着你。”宋灏俯首去吻她的额头,低声的诱哄,“我还是喜欢看你运筹帷幄笑着的模样。”
他经历了那样薄凉和冰冷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却还是愿意为她留下所有的温暖,给她信任和依靠。
明乐的双手在被子底下环住他的腰,用力的拥紧,似乎是想把自己身体里的热量全部传递给他。
宋灏的身子僵硬着,见她这样孩子气的举动,终究只是无奈的笑了笑。
明乐用力的抱着他,把脸使劲的贴靠在他的胸膛之上,半晌,闷闷的开口道,“都过去了,忘了吧!从今以后有我在你身边,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再没有人能威胁你,伤害你!”
强大如斯,这也只是唯一的一次有人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而说这话的人却是靠在他怀里猫儿一样的温顺柔软的一个小女子。
心里像是有一块蜜糖无声无息的化开,甜腻的气息一点一点浸透到血液里。
宋灏笑弯了眼眸,同样用力的将她拢在怀里,愉悦的附和道:“好!从今以后本王的人身安全就都交给王妃负责了,你来保护我,还有——”
宋灏的话到一半突然顿住。
明乐等了片刻没有等到下文就狐疑的抬头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还有什么?”
宋灏垂眸下来与她对视,眸子善良如星,间或的闪过一丝狡黠,卡在她腰际的手指却是顺势往前滑过去些许抚在她平坦柔滑的泄上,埋首咬了下她的耳垂,吐气如兰道,“还有我们未来的孩儿!”
他的气息温热湿润喷薄在耳后。
“没正经!”明乐的脸颊一红,顿时就生出几分怒意,手肘撞了下他的胸口就要从他怀里挪开。
宋灏却没答应,长臂一揽再度将她牢牢的锁在胸前。
“阿朵!别闹了!”明乐还预挣扎,他的声音就再次柔和平顺的从耳畔传来:“其实这一天其实我已经设想过无数次,即使是在今晚回府的路上都还曾觉得陌生而遥远,直到现在这样拥着的你的时候才觉得真实了。”
宋灏的声音带着厚重的喘息低低入耳,有淡淡的笑意在唇齿间化开。
人便是这样,即使再强大,所拥有的东西再多,但是无论何时——
对自己真正在意的,也总会患得患失。
宋灏是这样,明乐也是,而也正是因为他们曾经失去的太多,所以现在看上去比任何人都坚韧强大的同时,心里为特定的人所留的那一寸余地就更加柔软。
明乐的心头一动,突然就没了脾气。
见她妥协,宋灏的唇角就跟着弯起一个舒心的笑意,喃喃道:“人都说岁月静好,温和从容,原以为只是场奢华的美梦,这一刻有你在我身边,原来一切真的可以这样。”
无论明日推开大门,我们将要面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