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怎么啦?岑华年有点不解了:就因为收到了务实的通知书?想到这,他不由得又从床头柜中取出务实的通知书端详起来。
也就在这时,收拾好厨间的郑文淑推门走了进来,看着岑华年小心翼翼地捧着入学通知书,眼盯着一动不动,便打起趣来:“怎么,还没看够?”她知道丈夫在儿子被复旦大学录取这件事情上的感受和自己一样,既兴奋又激动。毕竟这是岑家的第一个大学生,是已故公公岑石磊当年最大的愿望。
“难道你能看够?”岑华年抬起头来,亦凑趣地回了声。可就在此时,一阵若无若有的争吵声从隔壁院子里传了过来。
“好像是尚家。”郑文淑走近靠向院墙的窗子,侧耳听了一阵。
岑华年也听出来了,但他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在衙后街,谁都知道尚副主席是个修养相当好的人,无论对家人还是对他人,都是温良恭俭让的,倒是他妻子孟大妈性子躁,间或发个小脾气。
“莫非是为了彩屏高考的事?”郑文淑猜测着。
要说,郑文淑还真没猜错。几乎在岑华年接到务实的录取通知书的同时,尚副主席在工商联也接到了寄给女儿尚彩屏的通知书,只不过发出通知书的不是高校,而是地区招办,至于原因,自然是没有被录取。
“你这人可真有意思,自家女儿没考上不知道发愁,却赶着去隔壁给岑家道喜,”看到彩屏没考上,孟大妈甭说多难受了,但她又不忍数落宝贝女儿,便将胸中的不快撒到了丈夫头上:“难怪人人都说你是尊阿弥陀佛。”
“那你说怎么办,隔壁大院住着,别的邻居都去贺喜,我能不去?”听着老婆的责难,坐在屋内角落处的尚副主席分辨着。他生得圆头胖腹、喜眉善目,还真有点像佛经上说的无量寿佛的样子。
丈夫说的在理,孟大妈不好再讲什么,只是心里实在堵得慌,几番思忖,到底忍不住,将话语转向了女儿——
“彩屏,你不是说考得还可以吗,怎么到头来一个学校都没录,这到底咋回事嘛?”
耳听妈妈询问,本就被难过和失落笼罩着的尚彩屏心里越发不好受。她想辩解,可一下子又不知说什么。
“咋回事?平时学习欠努力呗。真要下功夫,就算比不过岑务实,也不至于现在这结果。”看着女儿懊丧而又抗拒的样子,尚副主席任是脾气再好,亦忍不住要嘟囔几句。平时看着彩屏学习懈怠,他很想说两句,只是话刚一出口,便被老婆挡了回去,弄到最后女儿是有恃无恐,没把他的敦促当回事。
“谁没有努力?我天天晚上做习题到十一、二点你们没看见?”听父亲这样讲,尚彩屏不服气了,“我之所以落得今天这个结果,还不是因为出身不好!”
“话也不能这样说,”听着女儿这样讲,孟大妈这回不能同意她的说法了。尽管由于夫家数代经营布匹,家资丰饶,解放后给划了个资本家的成分,不可能不对儿女的前途产生影响,可丈夫不是荔川县第一个公私合营的么?不是被政府安排担任了县工商联副主席么?再说隔壁大院岑华年家的成分不也是资本家吗?
“我知道你会说什么,”尚彩屏哼了声,“可谁不知道工商联的副主席是个没有权力的虚职,什么事都办不成。”
“那岑华年也不过是个小学校长呀!”孟大妈不能同意女儿的看法。
“可人家学校办得好,好多有头有脸的人为了孩子入学都求着他哩。”尚彩屏觉得妈妈真不晓事,这一点都看不到。
孟大妈无法反驳女儿的话语,屋内一下子陷入了沉默之中。由于电灯没有全部打开,光线阴暗,屋内气氛显得很是压抑。
“怪什么,只能怪自己出身不好、命运不济!”默然半晌之后,蜷坐在太师椅上的尚彩屏自哀自怨地叹了口长气。
“彩屏,你这是尤怨你爸啊。”听着女儿这样抱怨,又看着坐在一边的丈夫脸色已很难看,孟大妈很是有点担心了。
尤怨一下又怎么了?尚彩屏想,话既然说出了口,那就索性说到底,“我说的是事实!”
“你——”闻听此言,孟大妈这会真急了,她觉得彩屏的话太伤人了。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她思忖着怎样才能制止住女儿的时候,脸色发青的丈夫突然站起来,狠狠扇了自己二个耳光,然后拉开房门,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
看到这种情况,尚彩屏和孟大妈骇然不已了,屋内一下子归于了寂静。好一阵后,尚彩屏终于忍不住缀泣起来。尽管她有意压抑自己,但夜深人静,哭声还是传了出去,不仅从卧室传到堂屋,从堂屋传到庭院,而且由庭院通过漏窗,传到了一墙之隔的岑家院中……
“华年,你听,好像是彩屏在哭。”郑文淑转过身来低声说道。
“她是不是没考上?”岑华年走过去,侧耳听了一气,猜测道。
“这——也许吧。”郑文淑不太肯定。依她过去的印象,彩屏不单人长得漂亮,脑袋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