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都市现代>春回衙前>第二章(六)

范韵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了。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郑文淑站在院门口半天没有出声。待到她定下神来,回看岑老太时,方发现婆母坐在椅上,脸色很是难看。

“妈,你没事吧?”看着岑老太这样子,郑文淑有点急了。她知道婆母患有心脏病,呼吸功能也不好,受不得刺激。

“我没事。”岑老太轻轻地摆了摆手。她长长地憋住一口气,几经努力,方将卡在喉咙里的一口浓痰咳了出来。看着她吃力的样子,郑文淑一边拿过痰盂,一边给她轻轻地捶着背。

享受着儿媳的孝顺,岑老太很是欣慰。但这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很快,不快又涌上了心头:“文淑,你说这有的人,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您是说路纯一?”郑文淑手里轻轻地捶着岑老太的背,口里问道。

“不是她还有谁?”岑老太喟叹道,“想当初,我们可没少招待她,可如今她却这样对待我们,这不也太不晓得好歹了么?”

也是啊,听着婆母这话,郑文淑虽没有应和,但在心里表示着赞同。她想,自己虽不如婆母阅历丰富,但也快五十岁了,像路纯一这样的人,还真少见。

“听说她还想和我们务实好?”说着说着,岑老太突然想起了前些时听到的传闻,故此向媳妇求证。

“您是怎么知道的?”听婆母这样发问,郑文淑有点吃惊了。

“看来还真有这事啊。”从媳妇的反问中,岑老太坐实了自己的猜测。只是,这不仅没有使她为自己还能知晓一些信息感到开心,相反是产生了更大的不快。“就她这德性,还想和我家务实结亲,怕是想偏了吧。”她没好气地说道。

听着婆母气咻咻的话语,郑文淑没有吱声。对路纯一想和务实交男女朋友的心思,她其实很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一直装在心里,连岑华年都没有说。对路这个女子,她以往尽管感觉还不错,但真要接受她做自己的儿媳妇,却觉得还没有到那个份上。

虽然她说不上这女子有什么不好,可总觉得没有尤珊珊那样使自己感觉舒服。现在婆母提到这档事,她自然会对这女孩有个重新的审视,也正是因此,由婆母的话语,她想到了务实。从上次来信起,到现在已有大半年了,再没有收到他一个字,也不知他的情况如何,真叫人担心。

但郑文淑没有想到,她在家里牵挂儿子,千里之外的岑务实亦在惦念着父母亲,惦念着全家人,而且由于身不由己,这种惦念比她对他的牵挂更厉害,那心情就像断线的风筝那样。

一年前,形势刚发生变化的时候,岑务实的心头便蒙上了一层阴影。也正是由此,他很自然地想起了家乡,想起了自己出生成长的衙后街。那是个多么令人眷恋的地方啊。

在那里,有古老雅洁的宅院、幽深静谧的巷道、悦人眼目的花草。在那里,自己和彭凯等同学一道做过作业,向贾山、辛伟平等兄长讨教过学习方法,带着新锐弟弟为家里挑过井水、做过煤球……对了,就在那宽敞的院子里,自己还在周末的夏夜,为左邻右舍放映过自己做的皮影戏,并博得了他们的喝彩。可这些还能再次出现吗?

从妈妈的来信中,自己所能知道的就是街道受到重创、伤痕累累。这还犹自可,更令人揪心的是住在这片天地里的人,有不少现在过的都不好。一想到此时此刻,父亲极有可能遭受的对待,岑务实非常痛苦了。

但岑务实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在为家乡、家人担心的时候,自己亦遭受了意想不到的冲击。

岑务实学校开会排队,就在他抬头之际,发现走在队伍边上的余胜男正斜视着他,而且那模样一看就已盯了他好久。

看到那冷冷的目光,岑务实无语了。他侧过脸去,努力避开对方那不无恨意的眼神。他想不通,一个女子,怎么会有如此大的恨人心,而且仅仅是因为求爱不成。

岑务实是四年前认识余胜男的,机缘很简单:作为高年级的学生,她是按照学校的惯例被选任到低年级的政治辅导员。本来这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可没想到领着班上同学开展过几次活动后,她看上了他,有事无事来找,亲热得很,弄得他不知所措。到最后,她更是大大方方地挑明了自己的来意,道是她喜欢他,要他做自己的男朋友。

没有搞错吧?看着她虽不无羞怯但却毫不掩饰对他的喜欢,岑务实大为诧异了:自己是哪条入了她的法眼,能被她看中?要知道作为系里为数不多的几名学生党员,又自认长得漂亮,她是很少对一般人投以青眼的。而且更令他想不到的是,她竟然说,只要他答应,毕业分配她给包了,不仅可留在上海,而且进政府机关。

对系里的师生来说,如果知道余胜男置众多追求者于不顾,偏偏看上来自偏远小城的岑务实,不惜上演一场树缠藤的故事,而且开出的条件是那样优惠,肯定会大为惊诧的。

但在岑务实看来,这个饽饽尽管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却并不香,因为他从来就不喜欢强势的女性,更何况自己已有了心爱的珊珊。至于她开出的条件,在他看来不啻一种蔑视甚至侮辱:我堂堂的大学生,工作自有国家分配,没有你就不行了?留上海、进机关固然也是我的愿望,但我从未想过以不正当的手段实现。现在你这样说,把我看成什么人,吃软饭的?

怎么办?面对此种情况,岑务实颇费踌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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