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军事历史>浮生为欢几何>闺阁记 第二章、相见欢(二)

沈复见陈芸手脚不停,忙来忙去,压根没心思理会自己,只得东走两步、西走两步,以此吸引她的注意力,可她竟是不为所动,专心一意地做手头上的事,弄得沈复兴致全无,干脆踅摸来、踅摸去自娱自乐。正闲逛着,冷不丁瞧见西窗下的炕几上堆着一沓书笺。出于好奇,他悄无声息走了过去,然后不动声色地坐了下来。

顺手取过最上面那张书笺,只见上头写了‘秋侵人影瘦,霜染菊花肥’十字。沈复在心里咂摸了一会儿,自觉十分熨帖形象,不由出声笑道:“这是芸姐儿作的诗句?”

陈芸闻声,立刻停下手里的动作,反身往他那里瞧。见他笑嘻嘻看向自己,手里还握着自己昨日忘记收起的书笺,她忽然面露羞赧,然后迟了片刻,才疾走几步上前。

“不过是闲时随便题的,也不管什么押韵不押韵。表弟是个读经求学的人,这等拙作,哪能入你的法眼?”刚自嘲完,陈芸就想将书笺叠起来收好,可沈复眼尖手快,抢先夺了过去。

“唉,芸姐儿此言差矣!虽然我是个读经求学的人,可方才见了芸姐儿你题的这句诗,倒觉得十分新颖别致,尤其是这两句末尾的瘦与肥二字,真真压得绝妙!”

“你这人嘴甜心巧,怕是哄我开心呢!”陈芸表情严肃,可眼中却有一些喜色流过。

“我何时骗过你?”沈复见陈芸不信自己所言,立马耸起肩膀,显得很认真起来,“上月中旬,贾师傅布置了一道作业,让我们就春夏秋冬四季连句作对。当时,我与同窗们搜肠刮肚,愣是没想出什么好诗句,眼下见了芸姐儿这句,真是吻合了我的心意。以后回了私塾,我定要将芸姐儿这句传给同窗们观阅,顺道也让他们评鉴、评鉴您的诗才!”

陈芸心里高兴,嘴上却说:“古话说得好,外言不入于阃,内言不出于阃。不过是闺阁女儿闲中所作,表弟一人看过,本是无关紧要,可要拿出去给外头那些男子传阅,万一有人多嘴抖了出去,再让长舌头的人听去了,以一传十,岂不是徒添是非?”

“这倒也是,你们女儿家的名声最重要!”沈复后来觉之,不好意思地附和一句,转头看向满面春光的表姐,道:“刚才是我有失妥当了,还望芸姐儿不要介意!”

虽然陈芸比沈复大了半个年头,多少明白一些男女之事,可到底还是个未出阁的黄花姑娘,哪经得住男子的暧昧目光?此刻,两相交上目光,陈芸只觉心里砰砰乱跳,就红着脸移开目光,脚下迈着小碎步走到床沿,继续低下头来,心不在焉地收拾床褥。

沈复见她有意逃避,心里固然失望,可饱含爱意的目光还是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

须臾,窗棂开了个缝,然后就看见沈雪茹探头进来,疑惑道:“怎么刚才还有说有笑的,忽然就哑火了呢?”

沈复远眺一眼娇憨可爱的小人,笑道:“怪不得古人商量大事前,都要临时加上一句‘小心属垣有耳,窗下立人’,原来就是为了提防你这类爱听壁脚的促狭鬼!”

沈雪茹乌溜溜的眼珠子动了一动,“若不是你和芸姐姐聊得太投入,哪里会听不见我走路的声音?”不等沈复反驳,自己又补充道:“哥哥要怪,就怪芸姐姐,哥哥每每见了她,压根顾及不到旁的!”

沈复面色一囧,又见陈芸也羞得面色通红,腾地站起来走到窗下,一把拿掉支起窗户的小竹竿。

窗格子没了支撑的东西,晃晃悠悠了两三个来回后,突然梆啷一声,关得严丝合缝。

沈复怕妹妹赖着不走,故意拔高声调:“你这讨厌鬼,人家去哪里,你就跟到那里,跟个跟屁虫一样,真真招嫌惹恶,我告诉你,你没事不要再来打扰我和芸姐儿谈天说地,眼下天正大热,你最好哪边凉快、哪边歇着去!”

沈雪茹站在窗下,听得一清二楚。因为觉察出哥哥话里话外不待见自己,她略带怒意地怼了几句,然后很气愤地跺了跺脚,最后才跑进厨房找陈氏告沈复的恶状。

沈复屏气凝神,听脚步声越来越远了,这才慢慢转过头来,笑着看着肌肤丰润的陈芸,道:“那促狭鬼走了,咱们再想说什么悄悄话,也不必忌讳了!”

陈芸坐在床边苦笑,平日里光见别人家的哥哥变着法哄自己妹妹,可一到了沈复这里,忽然天差地别改了个样,既不说多谦让妹妹一些,也不肯让妹妹贪一点便宜。

正值仲夏,永昼天长,尤其正午前后,天上那毒辣辣的日头烧得人汗流浃背,压根没力气动弹分毫,更因到了农闲时节,乡下人不需劳动,成日里过得甚是安在。

到了酉时,西山薄暮,百鸟归巢,农庄里家家升起炊烟。那些炊烟缭绕之处,必定有心灵手巧的女人满面笑容,埋头为自家勤劳朴实的男人煮上香喷喷的饭。家里孩子们拘束了三四个时辰,趁着热气散去,纷纷跑出木杈围成的院落,拉帮结伙游戏。

因着天热,沈复总觉得置身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中,浑身上下没个舒坦的地方。正好陈家表哥陈邦彦携妹妹陈蔷做客,说起村子后头那条河里有不少人在凫水嬉戏。

沈复听得心动,央求了陈邦彦陪自己去。熟料俩人这一去,足足离开了大半个时辰,到傍黑儿也没回来。

天色半黑,月牙犹抱琵琶半遮面,在窸窸窣窣的虫鸣声中一寸一寸地朝半空中移动。

陈芸收拾了厨房里的瓶瓶罐罐,心里估摸着沈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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