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军事历史>浮生为欢几何>闲情记 第六十四章、少年游(一)

这壁厢,瑞彩扶着陈芸进入落梅院,沿着鹅卵石路才走了十来步,只见南窗下灯烛闪耀,有一消瘦的人影在窗下走来走去。

陈芸心中纳罕,轻声问身边的瑞彩:“二嫂刚不说男客还没散席呢?咱们屋里怎么有人影?”

“许是瑞云在铺床吧!”瑞彩揣测道。

陈芸不置可否,慢悠悠朝廊下走。

这时,瑞云头顶软帘闪出身来,刚好和陈芸打了个照面,就慌慌忙忙将手里的金盆放下,然后快手快脚凑上前去,低了低头,道:“奶奶可算是回来了,三爷今夜喝得烂醉如泥的,刚才嘴里嘟嘟囔囔了半天,我和平顺仔细听着,倒像是在唤奶奶呢!”

“他怎么先离席了?”陈芸用询问的目光盯着瑞云,见她也一副不知详情的表情,就改口道:“吐了没有?”

瑞云忙道:“平顺扶三爷进院的时候,我正在听雨轩收帘子,远远瞧着三爷走路左右打飘,就跑出去帮着扶了一把,谁想三爷前脚才进里间,后头就吐了一地污秽东西,我赶着拿布给擦干净了,平顺也扶三爷躺倒床里去了,哪料到三爷干呕一声,又吐了一床、一身。平顺眼尖手快,忙着撤了床单,又给三爷擦了身子,换了寝衣,我在旁边闻着味道酸臭,就点了一段沉水香去味,眼下味道还没散尽,奶奶不妨在廊下站一会子,省得闻了难受!”

陈芸听她形容了一番,心里干着急,只道:“我倒不信还能把人臭晕了,行了,天色也不早了,你们俩明个还要当差呢,回去歇着去吧”说着,脱了瑞彩的扶持,自顾自掀了帘子进去。

瑞云和瑞彩站在后头,不禁互看一眼,暗暗发笑,然后一个忙着去倒盆里的酸物,一个回了庑房。

陈芸进了里间,只见豆青釉烛台里插着一截红烛,扑扑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后面的镂空雕花罗汉床里悬着两层秋香色帷帐,沈复就一动不动地趴在靠床沿的地方。

慢慢靠近,陈芸一边坐下,一边察看沈复睡熟了没有,只听他长一阵短一阵地扯呼,不由轻笑一声,上手将他的身子扳正过来,然后抽出帕子,小心翼翼地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

“芸姐儿!”

沈复说了梦话。

陈芸依稀听见了,笑道:“我在呢,怎么了?”

沈复缄口不语,只是嘟嘟囔囔了几句,翻身朝里头躺着,又将身上盖着的棉被一脚踢开了。

陈芸不觉好笑,一面扯了被子在手,一面给他盖上,又故意将被角往下撤了几分,让他的鼻子脖子全露在外头。

沈复似乎舒服多了,砸吧砸吧嘴几下,重新扯起呼来。

陈芸无奈,只得下床找了一把剪子,剪了灯芯,然后冒黑寻到了床沿,慢腾腾爬上去,解衣躺下。

翌日,朝阳高升,徐徐的春风拂过梨树,打落了数以千计的梨花花瓣,弄得满院白雪。

陈芸闲来无事,想到还有女红做了一半,就重新翻了线绷子出来,坐到西窗下刺绣。

沈复本在书房练字,见她专心致志,不免起了亵玩之心,就撂了手里的笔杆子,跑到陈芸跟前凑趣,一会儿说陈芸绣得不像,一会儿又夸陈芸绣工好,一会儿帮着理线,一会儿到处找剪子。

陈芸嫌他老在眼门前晃,就哄他章,沈复自是不肯,死皮赖脸地赖着不走。

如此消磨了大半天过去,两人闹得累了,申时歇了一觉,再等醒来,天也黑了。

陈芸可不敢偷得浮生半日闲,连忙重新梳洗了一遍,规规矩矩地朝陈氏房里请安。陈氏这日忙着核算账单,连吃饭的功夫也匀不出来,就没同她说几句话,只是让她督促沈复攻书。

陈芸一一应下,忙着赶回落梅院,赶巧遇上王妈妈送了晚膳来,两人就聊了些闲话,齐心协力把将菜肴摆八角桌上,看一切准备妥当了,这才去书房喊沈复用饭。

沈复刚看了袁枚的《随园食单》,转到屋里,见晚膳尽是仓促做成,不由咳了一口气,面露嫌弃。

陈芸不理他,自顾自吃饭。

沈复见她不搭腔,不觉没了意思,就闷闷不快地抓了筷子在手,正想夹一根菜,忽见陈氏身边的丫头春蕊慢慢走进来了。沈复撂下筷子,问:“太太打发你来干什么?”

“我也不十分清楚,只知道太太找三爷,还请三爷速速过去!”春蕊嫩生嫩语道。

沈复心里没底,慢慢给陈芸送了个眼色,然后一下子站起来,堂而皇之地出了房间。

陈芸笑了一笑,继续吃饭,等吃饱了,才命瑞云、瑞彩收拾了残局。

堪堪天色向晚,月牙慢慢冒了出头。陈芸等了一会儿,见沈复还没有回来的迹象,不由有些焦躁,就拿出白间没完成的绣活,一面绣、一面等。刚刚绣了梨花花蕊,只听一阵杂沓的脚步声飘到耳畔,然后朱门一动,沈复就大步子走了进来。

陈芸见他面色不对,就慢慢放下手里的刺绣,双眼直盯向他,道:“太太喊你去做什么?”

“爹来信了!”沈复愁眉不展,“信上说,爹那位同年赵省斋赵先生前不久路过苏州府,在城内歇肩了两三日。爹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就约这位赵先生聚了一回,两人班荆道故,评茶论道,同行逛了一圈苏州名胜古迹,然后爹亲自送他上了往江宁府那边去的船!”

陈芸听得一头雾水,忙问:“什么赵先生,我倒是不认识他,他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沈复快速瞟了她一眼,然后就懊恼地鼓起腮帮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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