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芸不可奈何地白了他一眼,就手撩开蚊帐入内。帐里,空间极其狭小,沈复、沈雪茹、陈克昌横七竖八地躺在床上。陈芸匆匆扫过一眼,选了靠床沿的位置坐下。
沈雪茹正昂首仰望满天繁星,突然瞅见陈芸坐在身侧,就不动声色地朝她靠近一些,问:“咦,芸姐姐的脸色不大对啊,莫不是我哥哥又欺负您啦?”
陈芸装得满脸委屈,那模样,就像是寻到了知心人一样,让沈雪茹更笃信自己所料不错,于是她转过头来,厌恶地瞪着沈复,咬牙切齿道:“我哥哥最讨人厌了,芸姐姐,您以后别理他!”
陈芸见小姑娘爱憎分明,十分可爱,不由捂着嘴浅笑。
沈复气到无语,怒视着不明事理的妹妹,道:“人家亲兄妹都是相互补台,你可倒好,从来只会拆我的台!”
沈雪茹掉头不顾,脸上尽是不屑。
“想让我帮你补台呀?下辈子吧!哥哥你那么坏,总爱欺负弱小,我才不会帮着你欺负芸姐姐呢!”
沈复怒气上头,一把抓住雪茹梳起来的小辫子,吓唬道:“你再和我顶嘴试一试?”
雪茹不甘示弱,伺机也抓住沈复耷拉在背上的麻花辫,恐吓道:“你再吓唬我试一试?”
陈芸坐在床沿,眼瞧两兄妹剑拔弩张,争战一触即发,赶紧侧身横在两人之间拉架。
“行了,行了,你们兄妹俩意思意思就得了,真要动起手来,谁脸上又能光彩?尤其是你,本是为尊为长的,不说对雪茹呵护备至也罢,怎么还欺负起人家小姑娘来?”
沈复不满地望了望陈芸,陈芸则面带微笑看了看他。两人目光稍一错开,沈复瞧沈雪茹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莫名觉得怒火涌上太阳穴,干脆扭开头去,不理众人。
陈芸见他如此,生怕他误会了自己的本意,正想凑过去解释解释,忽见雪茹伸手拉住了她,一脸笑意地凑了过去,道:“芸姐姐,我还以为您与哥哥定了亲,从此更加偏心哥哥,谁想您还如从前一般心疼我,我真是喜欢您喜欢到心坎里到了!”
小丫头心气高,心里那股热情劲一冲出来,真是藏也藏不住。陈芸碍着脸面,不好表现得偏心太过,只能半推半就接受沈雪茹的亲近。沈雪茹见她这般,大喜过望,更加乐开了怀。
沈复本就藏了一股子气,又见她们表姐妹俩打得火热,心里头不由闷闷的,就蛮不高兴地低下头来。
沉默了有一段时间,沈复听见身后的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一转头,见两人又正在畅聊,他感到极其失落,索性话。
克昌年纪还小,不太明白沈复的复杂心思,只是见他眉宇间有些不开心,就刻意拿有趣的事情来说,希望他能开怀。
另一边,陈芸心里藏着一宗事,本就没什么心思与雪茹交谈,估计雪茹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谈了不到十句话,立马陷入了沉默当中。耳畔没了雪茹没完没了的聒噪,陈芸明显轻松了不少,于是她一心二用,一面盯着沈复不算精致的侧脸,一面呼呼地摇着蒲扇。
“表哥,你能睁大眼睛对着正午的太阳吗?”小克昌扭过白嫩光洁的脸颊,期待似的望向沈复。
沈复一脸迷惑:“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小克昌奶声奶气道:“晌午,我与阿奇一块斗蛐蛐,阿奇看见外面的太阳跟火炉子一样炙热,玩性大发,突然从屋子里跑了出去,然后直视日头,足足看了半刻儿功夫,最后还吵着嚷着让我也试试,可我跑出去才发现,那日头甚是毒辣,即便站在屋檐下,也很难直视它!”
对于小克昌的话,沈复毫无兴致,只是漫不经心盯了小家伙一眼,等目光再瞥过神情呆滞的陈芸时,发觉陈芸有些心不在焉,一手摇着小蒲扇,一手捏着腰间的驱蚊香囊,仿佛是在琢磨什么。
沈复蓦然一笑,这才提起十二分兴致道:“我不光能张目对日,还能明察秋毫哪!”
“明察秋毫?”
小克昌听了新词汇,不是十分明白,就童声童气问:“明察秋毫不是青天大老爷审案时爱说的话吗,怎么复哥儿也说这话?”
“这你就不懂了吧!”沈复傲视表弟,有些洋洋得意,“明察秋毫,原有好几种意思呢,一种是你心里想的那样,专指青天大老爷审案公允,断讼公正,不冤枉良民、不放纵罪徒;另一种是指人能看见鸟雀在秋天换的毛发,是形容人视力好的意思!”
小克昌只有五岁,年初才被金氏送进学堂,而今才读了《三字经》《声律启蒙》,能够略识一些字罢了。
小小年纪的他对于许多名词还一知半解,好在沈复的解释通俗易懂,小克昌听过之后,立马就明白了,于是他带着一脸惊奇,问:“表哥连鸟雀身上刚长出来的毛发也能瞧见?”
沈复见小克昌打破砂锅问到底,隐隐有些不大愿意继续这话题,可一转眼,瞧见陈芸与雪茹俩人早停了对话,全目不转睛盯着自己,陡然间不知从哪里冒出一股热情,让他想要炫弄自己的本事,就从自己经历过的事情随便挑出几件,再渲染一番。
陈芸坐在床沿,见俩表兄弟故意避开她说悄悄话,感到莫明其妙,不知不觉也放慢了手中的动作。
雪茹原已有些气恼,又见陈芸打扇漫不经心,不由急道:“芸姐姐,你好歹使些力气,这天热得蒸人,我浑身上下不停地出汗!”
陈芸略感无奈,只能移了移身子,可雪茹依旧不满意,干脆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