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难民大潮终于来了。
北宋著名的科学家沈括,年轻时曾在沭阳县任主簿,大力修建水利设施,使得那里水网密布,土地肥沃,是有数的产粮大县,人口达到了十二万左右,县城内就居住了将近一半。
而如今,城下就聚集着上万扶老携幼的难民。
马扩叫军士唤几人上城来询问。原来,梁山水寇事先已有人混入城中,大军来时里应外合,沭阳县城被攻破了,知县死节。
梁山水寇只顾着劫掠府库、衙门和大户,倒未封城,见到居民出逃更有意无意地放开了来州城的道路。
看着城下烟尘四起的乱象,听着身边这些难民惊慌失措的讲述着梁山水寇的残暴,张叔夜冷笑一声,“宋江这是要故技重施吗?”
派人找来朐山县尉唐维,让他带领民壮将城外的难民暂时编管起来,在开阔通风之地搭建能遮阳避雨的棚子,让难民按照以前的邻里分片居住,还要从中选出官绅耆宿来负责,登记造册……
二月三日。梁山军到了。
哨探来报,这伙贼寇沿着善后河乘船而来,又有马队在岸上驰骋警戒,声势浩大。可是奇怪,到了地头竟然没来攻城,而是掠城而过,直奔城东码头去了。
得到消息,一众官员簇拥着张叔夜上了东城门。码头离城门有点远,加上骄阳刺目,只能看到个模模糊糊的轮廓,隐隐约约,海天之间传来一片人喊马嘶。
张叔夜回顾众官,问道:“梁山水寇直扑码头,你等判断他们意欲何为?”
黄通判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码头区,犹犹豫豫地回答:“海州是座大城,梁山水寇两三千人想要夺城,恐怕过于狂妄了点。贼人们似乎是想用沐阳难民缠住我们,他们的目标却是码头区的海船……可是他们夺船做什么?”
朐山知县犹疑着说道:“梁山水寇里有个大盗张横,那可是昔日登州有名的海贼……他们会不会是被官兵围剿的苦了,来海州码头抢夺渔船,想要驾船出海做海盗?”
众官员虽然觉得匪夷所思,一时却也想不出别的答案来。
张叔夜指一指混乱的码头,再问:“你们估计,他们何时能把船舶整理完毕?”
马扩眯着眼睛看了看码头区,从怀中摸出一个筒形的小玩具,一节一节的拉开,将稍大的一端对准码头区,右眼凑到稍小的那一端,闭上左眼,仔细打量。
码头区的情形顿时历历在目:梁山好汉兵分了两路。
梁山军来时是乘的骆马湖的江船,如今一路正在换乘原本在海州码头停靠的海船,并派人清理航道,看样子是要驾船出航;还有一路在码头上沿街搜索,劫掠仓库,防波堤上随处可见持弓拿刀的梁山士卒,在仓库区,一个将领打扮的人手里拿着一根火把,频频挥舞着……
大火终于点起来了,站在东城门楼上,肉眼已可以看到码头上浓烟升起。
黄通判心如刀绞的嚷嚷:“天杀的贼寇!前年天下大寒,好多茶树冻死,海州已经伤了元气,如今再被毁了码头,抢了船去,海税也没指望了!今年的考评全完了……马将主,海州官员的前程,全在你手啊。”
张叔夜再也忍不住了,一伸手从马扩手上夺过那玩具,学着马扩的样子凑到眼前一望,立刻惊讶的叫了一声,但马上,就学着马扩的样子前后调整着镜身,对准焦距,嘴上景,“航道快要清理出来了,子充,你看他们还需要多长时间?”
马扩眯着眼睛回答:“大多数梁山头目还没有登船,等他们干完了,大约也就该是傍晚了。”
张叔夜放下了马扩的望远镜,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天色,断然说:“梁山水寇如果夺船出港,那真是鱼入大海,不可遏制了。子充,你带几个勇士从西门出城,回水寨调集船只前往码头,沉在航道上,堵塞贼人出海逃窜之路。这次,我要让梁山水寇无处可逃。”
黄通判咳嗽一声,轻声提醒:“出海的航道,沉几条小船未必就能封住。其实,不用沉船亦可。恐怕大尹还不知道,马将主有个朋友是鹰游山的岛主,那岛上有速度极快的鱼船,也有战力极强的海鹘船。即使让梁山水寇出了海,也能轻松追上。”
马扩斜睨了黄通判一眼,心里明白,鹰游山诸人是走了东海县的路子,按流民补的籍,州衙官员没有吃到好处,今天又见到望远镜,感情这是敲竹杠来了。
张叔夜沉思,民间力量拥有军用战舰,这是……但现在剿灭梁山水寇是主要任务,黄通判既然点出了那岛主是马扩的“朋友”,按照官场规矩,他不能插手别的官员如何在自己份内的事务上发财……
情况全部了解清楚,张叔夜肃容发令:“命,正将马扩率海州水军封锁码头,务必截住梁山水寇,一艘船只不得出港。”
马扩沉默片刻,低头接令。
张叔夜见马扩积极性不高,稍加思索,立刻补充:“既是需要征调鹰游山的快船,本官便给那岛主在巡海厢军里挂个巡检的位子,今后海州港口的安全,就由他一力负责。”
既然是你台面下的力量,干脆我就给你一个名义,让你大大方方的发财,总行了吧?
身为牧守一方的大员,张叔夜临战许出不入流的小官,是在规则之内的。可是,这个官职,对马扩太有用了,海州码头将是另一个聚宝盆。
“大尹,你只管在城头坐看我等出战此战,必让梁山水寇无路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