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
后院悄无人声,静得像是座空宅一般,死气沉沉的。
忽见一个下人打扮的老妪,端着木托盘,托盘上搁着一只汤碗,穿过长廊,又经过拱门,走至内院,进了大敞着门的东次间屋子。
外间一个身穿藕色曲裾深衣的年轻妇人屈膝跽坐于书案前的胡凳上,手捧一本书,正看得入神,她身侧放置了凭几,便因身子微斜,半倚半靠着,故此,略显慵懒。
老妪轻唤一声“娘娘”,那美妇人听唤,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而后又不声不响的低下头去继续看书。
“奴熬了百合莲子羹,端过来娘娘可得吃点,”老妪说着,就走到书案前跪坐下,将木托盘放在桌角,随后慢条斯理的端起汤碗,递到妇人跟前,这时妇人才轻启朱唇,却道:“邱姑姑不必操心,本宫没有胃口。”
这邱氏笑着接话,说道:“娘娘这些日子可是清瘦了不少,若是殿下回来,怕要心疼了。”
“他会心疼本宫?”妇人苦笑,“邱姑姑,本宫自知在殿下心中的份量,你又何必说这些好听的话来安慰本宫呢……”
“娘娘!”邱氏一副苦口婆心,尽力相劝的样子,言道:“您是太子妃,是殿下用八抬大轿迎进门的妻子,殿下不心疼您心疼谁?”
妇人颇是无奈的笑了一声,“他走了三年,不在的时候,本宫这心里头一直挂念他,可如今他回来了,本宫反倒不想见他了,”说罢,又自嘲般的笑了笑。
“娘娘这是何故?”
妇人凝眉,许久才道:“不是不想,是不敢……”
“本宫怕……怕他还在因为三年前的事,怨恨本宫……”她低下头,掩饰着满面的愁容。
邱氏听言,脸色立马就变了,咬牙切齿,似乎恨极了此事,“殿下能怨娘娘什么?就因为当初谢昱过来找殿下求救的时候,娘娘闭门谢客?谢昱通敌叛国,本就该死,娘娘把她撵出去,不过只是为了保护殿下不受牵连,何错之有?那件事情,又岂能怨到娘娘头上来!”
妇人凄楚一笑,道:“本宫与阳侯一同长大,深知她的性子,通敌叛国,她是断断不会的!”
邱氏亦是冷笑一声,“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盛极必衰,物极必反,谢昱当初自恃手握重兵,权侵朝野,早已功高盖主,陛下要治她,亦是迟早的事,娘娘说她断不会犯下谋逆大罪,满朝文武,甚至是天下人,有谁会相信她当真通敌叛国了?只是没有人敢说罢了……除了殿下……”
才说完这话,就有一个丫鬟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呼道:“娘娘,殿下回来了!”
妇人闻言当即起身下地,一边又问:“殿下在哪儿?”
丫鬟回:“在前院。”
妇人即刻往前院去了,到了前院,果真见到了她阔别已久的夫君,他穿了身鸦青色的深衣,腰间佩玉,唇红齿白的俊俏模样,看似是个文弱郎君,可剑眉星目,眉宇间亦是英气逼人,神采奕奕。
三年未见,他依旧是那样的英姿勃发,只是脸上多了些许风霜。
她站在离他十步开外的长廊下,怔怔的杵在那里,似乎不敢迈出下一步,不敢向他走去,邱氏在旁轻唤:“娘娘,发什么愣呢。”
这一声唤,拉回了妇人的思绪,妇人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朝萧赜走去,低声唤:“殿下……”
夫妇二人久别重逢,四目相对,可他二人注视对方的眼神却截然相反,一个炽热而深情,一个却平静而又淡然。
萧赜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良久才开口道:“惠昭,你瘦了。”
寥寥几字,萧赜脱口而出,本是无意,裴惠昭心底却是倍感欣慰,顿时展露笑容。
邱氏笑道:“娘娘日夜思念殿下,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自然清瘦了不少,说来也实在是奴的不该,未能将娘娘照料好,还请殿下恕罪。”
“邱姑姑!”裴惠昭轻斥:“休要多嘴。”
邱氏想他们夫妻二人久别重逢,必然是小别胜新婚,故而说些好听的话来缓和缓和,哪曾想萧赜与裴惠昭二人,你不言,我不语,气氛凝重,过了许久,裴惠昭方才开口,对萧赜说道:“殿下一路舟车劳顿,受累了。”
“一路上走走停停,倒也不累。”
话音落下,四下又是一片沉寂,夫妇二人相顾无言,良久,萧赜打破沉寂,说道:“孤此番回来,还尚未面圣,得快些进宫了,”他说罢便转身要走,裴惠昭自知他急着躲避她,顿时心凉了半截,问:“殿下还在记恨妾?”
萧赜停住步伐,先是怔愣了一下,而后才回道:“你多心了,”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裴惠昭望着萧赜走远,目中蓄着泪,邱氏见她这般苦楚,心疼极了,便又迁怒于已故之人,恨恨的骂起了谢昱,“都怪那个谢昱,活着勾走了殿下的魂,如今都死了还不安宁!”
“邱姑姑,不可妄言!”
邱氏颇是偏执,不顾裴惠昭斥责,反倒又接着骂了句,“奴可没说错,像她那种人,死了也该下地狱!”
裴惠昭责备道:“本宫知道你对她有成见,可如今物是人非,她已不在人世,你再说这些话,倒显得你尖酸刻薄了。”
邱氏仍然与她犟嘴,“娘娘顾念旧情,处处维护她,奴同她可半点交情都没有!”
裴惠昭冷下脸来,似乎已有些愠怒,冷冷的说:“你今日在本宫跟前说这些话,本宫左不过就是说你两句,可若是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