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飞兔走,瞬息光阴,暑来寒往,不觉数载。
曾经瘦瘦小小的戒嗔,如今也已经十岁了,依旧稚嫩的脸孔,多了些轮廓和青涩,同样清澈的瞳眸,多了些智慧的灵光,半大小子的身量,在寺中不再显得那么矮小。虽然还是很瘦,但是那身体里多了许多力量和韧性。
那个曾经与其形影不离的伙伴,自两年前不辞而别便不曾相见。
那个无所不知,叫做慧观的小和尚,在显通寺修行的三年时光,便好像一场梦,对于整个寺庙的人来说亦真亦假,如此飘渺。
可是在戒嗔心里,慧观这个名字依旧真实,宛若其生命的一部分,虽然对个中因由并非十分清楚,但是他坚信,冥冥之中,二人终有再见之日。
近年来河东如日中天,李存勖的河东狮已成气候,这里的百姓过上了在乱世之中难得的安宁日子。
至于五台山上的香火钱,也得到了很大的改善,僧侣们终是能填饱肚子,至于五台山的门面,显通寺,更是不在话下。
慧观走后,与戒嗔常有言谈的要说是佛光寺的福满、福气,这二人如今算来也有十四五岁了,皆是腰圆体胖,尤其这两年吃得好了,再加上长身体,两个人可当真成了名符其实的大胖子,体型上,比寺里的许多成年僧侣都要大上许多。
年复一年的禅修,不知不觉间,戒嗔已来此四载。
今日,显通寺的四大班首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将‘百僧齐会’推向下一阶段…
“什么!?”
大文殊殿内,三十二名小沙弥议论纷纷,带着许多惊讶与好奇地看着首座梦空,似在等其再说一遍,来确认耳听为实。
梦空看了一圈众沙弥,而后大手缓缓拍了拍身旁的檀香木盒,声音朗朗,“此盒内有三十二张纸条,附有三十二条不同路线,你们每人抽一张,既是你们下山要走的路线,为期两年,两年后的今日你们返回寺内,进行‘百僧齐会’的最后试题…”
梦空顿了顿,沉了沉声音道,“还要本座说第三遍吗?”
“这……”众沙弥面面相觑,他们长这么大,没有离开五台山超过十天,没有走出五台山境内超过百里,如今突然让他们离开这里两年之久,不禁错愕。
两年,他们要去哪?能去哪?又要做些什么?
“若没有疑问,便过来抽签吧。”梦空言罢,吩咐弟子将檀木盒一一递到众沙弥手中,沙弥们也都纷纷抽签,看着一个个打开纸条后大皱眉头的师兄们,戒嗔也瞪大了双眼,心中闪过无数念头,有错愕有期待,有惊慌有喜悦,因为他一直相信,等小和尚长大了,就能下山,走很远很远的路,去到许多地方。
待戒嗔抽到自己的纸条,打开后的内容也让其伸手抓上了自己的脑袋。
“钱…钱塘?”
纸条中只有二字,钱塘。
“不错,签中只有你们各自要去
的地名,其中有些较近,有些则较远,你们可以选择步行,也可以坐船或马车,两年后你们甚至可以选择回来或不回来,是还俗还是返山继续做和尚,总之不论你们做何选择,如何行事,此番下山只有一个要求,先到达签上的地方,而后两年时间如何度过,全凭你们自己决定。”说话之人为堂主圆通,这个平凡干瘪的老头说起话来有种特别的魔力,普通无奇的文字,经他的唇舌传达,让人不自觉地铭刻于心。
“这……”
如此要求,不禁让一众沙弥觉得莫名其妙。
菩萨顶的道亮如今年近十六,早早地将身上的稚气退光,那对重重心事的双眸,根本不似孩童该有。
“又来了,如此天马行空,不知显通寺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住持法天的主意?还是梦空和其他大师傅的意思?”住在显通寺五年之久的道亮,越来越觉得显通寺这个地方很奇怪,梦空打着首座的幌子,其实往往是在做着住持的活儿,而真正的住持法天虽有着深不可测的道行,却鲜有露面,“…没有课题,也可以制造课题……”
没有多余的讲话,便如同这几年来梦空的行事一样,雷厉风行,还未待沙弥们思索明白,他们已经在收拾行装了。
“哎,你们说说,这不是胡闹吗,没有课题,就给这么个地名,明天就出发,连做什么都不晓得。”多数沙弥们陷入了沉思,但仍有少数在抱怨。
“慧海师兄,你抽到了哪里?”戒嗔问道。
“是个叫福州的地方,哎,你们有谁去过吗?”慧海的身体也已经开始发育,十四岁的他比几年前成长了许多,不过那双眼睛和鼻子似乎丝毫没长,还是一样的小。
“慧海你别说笑了,咱这最近的城池是太原,我还就去过两次,两次都是化缘。”
“哎,那有没有谁抽到了太原啊?那可太方便了,下山就是呢。”
这么一问,大家纷纷相望,不见人答。
果然,太原不在这三十二个地点当中。
“看来师傅们的意思是要我们远行啊…”
众沙弥下山前自有许多疑惑与不解,这个突如其来的考验让大家心中喜忧参半。毕竟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们来说整日在禅房里诵经念佛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可是要孤身下山,难免会有担忧。
一间禅房内,伴随着西堂度化的咳嗽声,四大班首相视而坐。
“送这些孩子下山本已是当年办‘百僧齐会’的时候便订好的,为何如今又有异议?”梦空的眉头皱起,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