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917年春…
不觉间戒嗔一行来此已有一年有余,数月前门罗告知众人的消息至今小和尚也没能完全消化,今天他在家中与师叔悟禅吃着晚斋聊着天。
“戒嗔,你是不是又长高了?”悟禅一边低头吃饭一边说道。
“有吗?”戒嗔的大眼睛一张赶忙站了起来。
悟禅起身,到戒嗔身旁比量了一下,“去年来的时候你只到师叔胸口我现在已经到我脖间了。”
戒嗔已经记不得一年前的时候自己到悟禅师叔的什么位置了,不过听了这话戒嗔还是很开心的,毕竟整间学堂内只有摩尔男孩胡里奥比自己稍矮一点,余下的,便连女生吉纳维芙和钟灵都要比自己高上一截。
二人坐回饭桌,听了戒嗔的想法,悟禅轻摇头浅笑道,“戒嗔啊,佛祖说过众生烦恼皆来自心中所想,所谓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不要在年纪还小的时候就养成去与人攀比、比较的习惯。”
“哦,戒嗔知道了。”戒嗔夹起一块青菜塞口中。
悟禅心知眼前这个孩子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自幼善良乐于助人,是什么脾气秉性自己再清楚不过,而来此异国之后要说有什么变化…
小家伙正变得开朗外向,这是从前那位将自己闭塞保护起来,有时甚至有些自卑的小和尚是不同的。
他正在长大,且更加惹人喜爱。
悟禅不禁把手掌搭在了戒嗔的大脑壳上,宠道,“小笨蛋,女孩的身体本就比男孩成长的早,而且其他人都比你大上了三四岁,只要戒嗔好好吃饭,日后同样会长得很高大的。”
“真的吗?”戒嗔的大眼睛圆了起来。
“当然了,师叔几时打过诳语?”说着悟禅还不住地给其夹菜。
戒嗔听了赶忙埋头吃饭,一口口地将嘴塞得满满的。
“慢点慢点,又没人跟你抢…”看着将自己噎住了的戒嗔,悟禅无奈嗤笑,为其倒水。
不知不觉间,两人的关系日益亲近,悟禅虽然本性便很和蔼,但方才的一番话绝难出自往日悟禅之口,如今的悟禅之于戒嗔,似乎已不仅是师叔长者,而更像是…
家人。
离开了五台山,同时也离开了佛教气息浓郁的环境,万里行至远方,自身有所转变的又何止是戒嗔一人?
来到了这里,已经三旬的悟禅或多或少亦会被当地迥异的文化、宗教、风土人情所改变,毕竟一个人想要改变所处环境是很难的,可环境却可轻易地改变一个人。
“师叔,最近的肠胃感觉怎么样,好些了么?”戒嗔饮水咽下口中食物后道。
“好些了,师叔体魄还算硬朗,而且正是壮年,你不需要担心师叔的。”听了这话的悟禅心头一暖,却也不自觉地在心中责怪着自己,毕竟此番远行自己受命于显通寺四大班首一路保护戒嗔至此,并负责照顾他,可没曾想到,至今为止自己反而更像是被照顾的一方,旅行时需要戒嗔的语言能力,到了巴库戒嗔无恙,反而是自己融入当地生活十分困难,而且还因水土不服需要戒嗔的护理。
“不过话说回来…”这么想着,悟禅凝望着眼前大口吃菜的小童,心头忖着,“戒嗔这个小家伙还真是不得了,南禅寺本为小寺,可普善方丈却是生前德高望重之高僧,方丈临终前交代的皆是戒嗔之事,那时我还不理解,可现在看来…”
“普善大师果然有先见之明。”
作为南禅小寺出来的戒嗔,竟可在三百多家庙宇中,挑选出最具慧根的三
十三名沙弥所组织的‘百僧齐会’当中脱颖而出,并被委以重任,单此一节,悟禅便知道这个小家伙的确不简单。
当天深夜…
“…绝不可让戒嗔破杀戒……”
“唔!!~~~”榻上的悟禅猛地惊醒起身,那瞬间便如同在寒冬腊月的北方,被人用一盆冷水倾头浇下,凉透至心。
“是…是梦吗?近来我到底是怎么了,居然这么不中用……”悟禅脸上的笑容似乎在嘲笑着自己的无能,明明身手不凡,体魄强健的他,前段时间先是深深被水土不服的问题所困扰,后来幸得戒嗔煎药调理,不过也瘦了十数斤,眼下仍很虚弱。
近来,自己又常被梦魇所扰,而刚刚梦中那一句嘱告,赫然正是…
“是普善方丈临终前的嘱托…”接连的梦魇令悟禅不敢怠慢,当下睡意全无,心中整理思绪忖道,“如今回过头去看,普善大师临终前的遗言尽为戒嗔之事,看来绝不是单纯因为普善大师喜爱这个孩子,一定是有他的特别原因…”
“‘百僧齐会’,梦空大师亲口承认南禅小寺本不在列选之内,却为戒嗔破格,这也不符梦空首座怠…”
“年岁最小的戒嗔竟能成为最终的脱颖者,已是实在不可思议,四大班首见戒嗔年岁太小,方至南禅寺寻我,陪同其万里至此……”
“等等!…这不可能……但…”悟禅忽地二目圆瞪,背脊一凉心道,“如果…如果说这一切…普善大师生前皆已料到,那即是说…”
悟禅越想越觉得心惊,虽说若有人生前便可预见其死后十数年,甚至更久之事乃匪夷所思,不可置信之事,但…
首先普善大师乃不凡高僧,悟禅不敢以常人相待,
加之至今为止所发生的事,为何临终前普善大师会将辈分算不得高的悟禅叫至身旁交代遗言?怎么会这么巧如今陪在戒嗔身旁的会是自己?连夜梦魇,莫不成是普善托梦?
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