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绵绵,洒在遍地枯叶上,重新给予大地生机。天气转暖,挨冻的人少了,可是比之去年,行往太原的难民更多了,只因自年前柏乡一战,河东大捷,就好像终于将梁、晋这两个僵持了二十年的平衡打破,明眼人皆可看出,李存勖率领的河东,已经转下为上,压在了梁帝朱晃的头上。
戒嗔几个月来留在显通寺里潜心识字,研习经书,有时间了便去翻阅下药草医书,思念自己的道士叔叔了,便试着盘膝打坐,冥想道士临行前教给他的一些心法。不过这一日,南禅寺的大师傅们组织这些个小沙弥出离寺庙,到台怀镇上走走。
主张曰:不见世事,不明世事,苦读三十载,难解一日惑,要小和尚们多见,多想,多懂,最重要的是,能够接受新鲜事物。
小和尚戒嗔与慧观搭伴儿而走,听着街边的闲言闲语,百姓们都为河东打了胜仗而喜笑颜开,尤其此番打败的对手是晋王宿敌的梁帝,这一役着实是为曾经一度只守不攻的太原扬眉吐气,李克用在世时被朱晃压制数载,如今到了其儿子李存勖这里方才打了一个翻身仗,这让不少人心生李存勖不仅可亚其父,更有胜其父之势。
戒嗔虽然听不大懂,但是见大家都很开心的样子,自己也高兴的笑了出来,拉扯着跟一旁的慧观道,“慧观啊,那个什么晋王把梁帝打赢了大家都好开心呢!为什么呢?”
慧观的眼睛一边盯着路边上的小吃一边道,“那是因为梁帝多行不义必自毙,不得民心,戒嗔啊,你说这路边上卖的哪家是小草儿娘做的烙饼啊?”
“什么叫民心啊?”一边问戒嗔一边拉着慧观道,“那个是肉饼我们不能吃的,快回来。”
“民心就是百姓帮不帮你说话呗,”慧观嘴上这么回答,但是眼睛丝毫没有离开过路边的小摊,“那个红红的是什么?”
“那个是香肉!!”戒嗔用力拉扯着慧观借着问道,“那怎么让百姓帮你说话呢?”
“名正言顺,出师有名啊,香肉好不好吃?”
“香肉就是狗肉,我们不能吃的!那民心很重要喽?”
“也分情况吧,古人总说得民心者的天下,要是你不想得天下,民心应该就没那么重要了吧,”慧观拉开戒嗔的手,咧嘴笑道,“戒嗔啊,不如我们今天分开玩吧,太阳落山前在这里集合怎么样?”
“呃…你该不会是…”
“好了,就这么说了!”说完慧观一溜烟似的跑没了影。
戒嗔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看着慧观远去的背影缓缓摇头,“自从那次领他吃过小草儿娘烙的饼,他就变得好馋啊。”
戒嗔一个人在街边走着,踢着脚下的石子百无聊赖。
“哒…哒…哒……”一阵铁杖拄地的声音渐行渐近,小和尚略微抬首,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自己身旁擦过,看着他的背影,衣衫罩着那结实健壮的身躯,两条长臂拄着两根拐杖,右腿抬起,显然是腿受了伤。
这种平凡无奇的画面再正常不过,小和尚转回首搔了搔头,自己也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可是一股莫名的违和感袭上心头,
小和尚的脚步渐慢,过往的画面陆续在脑海中浮现,直至定格在那日他遇到受伤怪人的那座山上。
“是他!?”小和尚转身回首,却已不见了那高大瘸腿男子的身影,“瘸子…怎么走得这么快?”
台怀镇坐落在五台山中央,山环水绕,四周皆是山体,峰回路转,那个瘸腿男子虽是拄着拐杖,但却比常人双腿走路还要快,如今已是行至一山坡旁,掀开草帘,里边是一个可供数人居住的小山洞。
瘸腿男子将两根铁杖丢在一旁,倚靠石壁坐了下去,撤下斗笠,那张脸被面罩遮着,眼角眉梢有许多伤疤,那双凌厉骇人的瞳孔,和这高大的身材,此人赫然乃是‘千里神兵’领袖,江北草上飞!
草上飞坐在草席间,把玩着手中草叶怔怔出神,全然看不透他心中所想为何。
也不知过了多久,洞外响起脚步声,草上飞下意识地全身一缩,两指夹住手中枝叶,精神紧绷。
草帘翻开,露出了一张十五六岁的面孔,少年脚步轻盈,头发蓬松不着边幅,一对小眼睛,或许是因为其脸上一直挂着笑容的缘故,只看得到两条缝,那张大嘴如上翻的月牙,其几步入了洞中半跪施礼道,“师傅,天儿回来了。”
“消息打探得…”草上飞声音沙哑,眼神中透着疲惫,显然近来没少受罪,他顿了顿道,“怎样?”
“我们的消息打探得不错,梁帝果真雇佣了‘食尸兵’前来助阵,还好师傅你事先安排人把消息传到墨者耳中,不过若不是‘鬼兵’和那股神秘人也来帮忙,墨者只怕是自讨苦吃了。”被称作天儿的少年本名盗天,是草上飞的得意门生。
“那伙神秘人的身份,你探清了没有。”草上飞语出平淡,仿佛地狱里的判官,毫无感情。
“探清了,他们打退‘食尸兵’后,我跟着那伙儿神秘人一路到了燕云之地的简州,经过一段时间的探查,天儿已经可以确定,他们应是师傅您所猜之人没错。”少年道。
草上飞微微颔首,口中轻声嘟囔,“当年唐残军在退回涿州城的路上被‘黄金兵’阻截,本已危在旦夕,后来凭空杀出十几骑便打退了黄金精英,我江北一地出现这样一股势力,我是不会装作看不到的,看来…他们比传闻更强。”
“是啊是啊,那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