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复三年(903年)腊月,边塞契丹势力成熟,日渐猖獗,如今直逼中原,此次率兵之夷离英(军事统领)为来自迭刺部的新贵,耶律阿保机。
反观大唐,不久前的‘黄巢起义’将唐朝廷根基尽毁,如今内部藩镇割据,唐朝政府已是名存实亡。
都城长安告急,太极宫内,唐昭宗李晔心头焦虑,龙椅虽金碧辉煌一如往昔,但此刻的他早已失去了端坐在上,俯视满朝文武的耐心。
“众卿家,如今大军压境,汝等究竟有无退敌良策?”唐昭宗殿上几度踌躇,问出话来。
诚然,殿上文武反映与昭宗李晔所预想得一样,文臣武将皆默头不语,一片死寂。
唐昭宗长吸口气,瘫坐在专属龙椅上摇头哀叹,单手扶额,那三十几岁的面容仿佛在短短数日内已过去十年光景,白鬓难掩,皱纹叠出。
最后,昭宗李晔稳住身形,紧闭的双眸骤然张开,闪过异芒,双手紧握着龙椅。
“来人!宣六军诸卫事指挥使,薛韧入殿!”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惊失色,似是都有欲请昭宗收回成命之意,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昭宗锐眼扫视一圈,好似再说:众卿家若有异议,便请赐教更好之良策。
唐昭宗近身右手旁有一五旬长者,踌躇半晌后施礼开口道,“殿下,臣觉此事尚无须如此焦虑。”
“哦?”昭宗李晔眉头一皱,看向长者道,“崔卿此言何解?”
说话长者乃是当朝宰相,崔胤,“回陛下,臣以为,当下并不急于出兵,应加强宿卫军的招募与训练,扩充六军诸卫事的整编…”
“六军诸卫事指挥使,薛家薛英纵求见!”门外太监通报。
“宣!”
随着昭宗语毕,一名将军模样的年轻人缓缓入殿,单膝而跪双手抱拳道,“臣薛韧薛英纵,拜见皇上,愿吾皇万岁!”
“免礼,薛卿家请起。”
“谢陛下!”这位名为薛韧的指挥使,此时额头挂汗,模样二十往上不足而立,一身武将服饰,身高六尺(注解1),貌若潘安却不失硬朗,剑眉鹰眼鼻梁挺拔,眉梢眼角说不尽的英气逼人,面若刀削棱角分明,一眼观瞧,便知此人出类拔萃。
“薛家后人,果真是人中龙凤!”唐昭宗心头赞许,神态之中难掩欣赏之情,可是那双眼眸深处,却又有着些许无奈与几多惋惜,在如此窘境之下,他所惋惜的究竟是眼前这位青年将领,还是自己这个力乏殆尽的君王呢?
唐昭宗眼神示意薛韧,后者随其目光看了看宰相崔胤,便心照不语,立在一旁。
昭宗李晔道,“崔爱卿,按你刚刚所说,朕该留守长安,坐以待毙了?”语毕还以余光瞥向一旁薛英纵,后者眉头闪过一丝阴霾。
“不是坐以待毙,是守株待兔啊皇上。”崔胤仰面而语。
“哦?”昭宗李晔眼中闪过一丝精芒,“详细道来!”
“此计妙处有三,”宰相崔胤深吸口气,而后抬首望着唐昭宗道,“其一,我中原经过数代更替,将士们可适应各类战斗环境,不似北方蛮夷,仅懂马上功夫,只待此契丹夷离英与其大军踏过黄
河入我中原,我等便有了地利之优,其二…”
崔胤正想继续往下说,可是观唐昭宗的脸色,竟已是大为不满。
“说下去。”昭宗李晔沉道。
“是…是,”崔胤顿了顿继续道,“其二,我中原自秦汉以来,历经二朝艰辛,修建长城,西起甘肃嘉峪关,东至河北山海关,专抵塞北部落,如今契丹蛮夷若想一挑天威踏入中原,在北要经雁门关,麟州城,岐沟关,在西路经剑门关、巴山蜀道,一旦逾越,北有河东节度使晋王李克用,卢龙节度使刘仁恭,中有宣武节度使梁王朱全忠,西有镇海节度使越王钱缪,淮南节度副大使吴王杨行密,迭刺部一旦进入,身为异族必定会引起群愤,届时各藩镇势力势必将会联合,我等可得人和…”
彼时另一声音响起,抢过崔胤话茬…
“其三,北方蛮夷以游牧为生,常年在北,如今北方又正值冰雪交加之际,一旦入我中原,气候大转,或会水土不适,产有疾病,我中原将士又可得天时之利,如此一来,兵家要素尽在我手,焉有不胜之理,”唐昭宗还未说话,厅内后来者薛韧薛英纵已然听不下去,接过其意,尽皆道出,“崔大人,不知薛某说得对不对?”
崔胤侧转过头去看看前者,心头虽对其打断自己说话有几分不悦,但奈何薛英纵一语中的,而且观昭宗李晔脸色不但未坏,反因这打断话语之声由阴转晴,自己便也不好发怒,只得微微颔首,默认罢了。
“薛爱卿既能知会崔宰相心中所想,那么你以为这‘守株待兔’之计如何?”
“臣以为万万不可!”薛英纵语出斩钉截铁,丝毫不留缓冲余地,继而道,“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纵观敌我之势,乃是敌攻我守,我中原有长城为障,在北更有雁门关、麟州城两处天设之险,可拒契丹蛮夷保我中原,优胜之势不言可喻。”
薛英纵观眼崔胤继续道,“而崔大人所言,乃是兵家法门中第二十四计,‘关门捉贼’,此计实为混战技,得失难料,各个藩镇势力又都心怀鬼胎,在己方占据优势之时,实在是下下之策!”
“雁门、麟州,皆是我中原拒敌保障,决不能拱手相让。”唐昭宗所言表明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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