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五,西明全的老婆生了个女儿,别人还不觉得如何,奶奶可是高兴坏了,老人家生了三个儿子,本来在西明全之前有一个女儿,可是没站住,没几天就夭折了。
老太太觉得没有女儿怎么也会有个孙女吧,结果这么些年,三个儿媳妇生一个是小子,生一个是小子,弄的老太太直叹息说她没有闺女命,稀罕别家闺女稀罕的不行,有时候没事就去王三奶奶家抱抱大妮,过把闺女瘾,前几年还认了一个干闺女,可是人家出嫁了,因为离着有二十几里的路程,所以一直没怎么来往。
现在好了,自己家也有孙女了。奶奶忙把自己准备的小衣服小被子给拿过去,还把家里舍不得吃的鸡蛋也捡了一篮子,让西远娘给送去。看着老太太欢喜,家里别人也跟着高兴,大家一致认为家里真应该添个女孩了,不然吃饭时聚到一起,一帮小蛋子,想娇宠个闺女都没有。
所以西明全家这闺女得到西家老老少少一致的喜爱,地位不是一般的高。连西远都放下了对西明全的芥蒂,领着西韦卫成去瞧了瞧,当老婶把小丫头抱给他看的时候还伸手碰了碰她的小脸蛋。
“哥,小不点儿可真丑,像个小猴子似的。”西韦和卫成一边一个拽着哥哥的衣服往家走,西韦不忘发表自己的看法。
小不点儿是西远给小丫头起的外号,因为她现在看上去的确身体小小,长得也小鼻子小眼儿的。不过这也只是他们私下里叫叫,人家西明全两口子一看家里人对小丫头的热情高涨,说什么都要给孩子取一个好听又富贵的名字,别人给取的一概给否了,气得二婶一个劲儿地跟西远娘嘀咕,说是看不上老三媳妇那个张狂样,不就是个闺女吗,谁又不是不会生!
家里人的高兴没持续几天,就都不大去老三家了。首先老太太就非常郁闷:老三媳妇把她娘给接了来专门伺候月子,人家里里外外一手抓,这边西家谁想帮把手干点啥,老三岳母紧着抢过去,那样子唯恐别人干不好,怕委屈着自己家姑娘,口口声声地这个活应该这么干,那个活应该那么干的,弄的大家都不好伸手,去西明全家倒像是去两姓旁人家一样了。
“我这活了一辈子,自己养了三儿子,还拉扯大好几个孙子,现在倒成啥啥都干不好的了?”老太太气得和老头子叨咕。
“不让你伸手你就不伸呗,能不干活还不好?”老爷子也无奈,只好拿这话来安慰老太太。
“关键她们娘俩要真能干好还成,你没看,把孩子给包的,我都怕把腿给包得长不直溜,以后找婆家不好找。”老太太继续发牢骚。
“你说你多能操心,这刚下生还没满月呢,你连找婆家的事都给想到了?”老爷子也伸手帮老太太往案板上刷浆糊,老人家正在打袼褙。
“那可不得给想想?闺女不像儿子,儿子是往回娶,闺女是往出嫁,嫁的不好以后可不得受罪!”老太太一边把布角往浆糊上粘一边说。
“倒也是这么个理儿。”这一点爷爷倒是赞同,闺女是要到别人家过日子的,人家要是待着不好,一辈子可不就过得不舒心。
“这家伙的,可算是让她来给伺候月子了,连我们这边都不让伸手,就显摆她能哪,这么心疼闺女也没看到给她闺女拿来啥东西,给老三媳妇煮的鸡蛋她娘还跟着吃,可真下得去嘴,这大冬天鸡蛋多贵!”
“你这嘴啊,吃两个就吃两个呗,你说你也叨叨。”
“我叨叨咋地?我干啥不叨叨?咱家给几个小的吃都不舍得,寻思给老三媳妇拿去月子里补补,哪有当娘的跟着一块吃的?那是光吃两个的事儿吗?老大媳妇给拿了六十个鸡蛋,预备让老三媳妇吃一个月的,这才几天啊,我看快下去一半了,谁家有钱也扛不住这么祸害啊!”
“那还跟着坐月子的人吃一样的?”老爷子听着也不乐意了。
“可不是,今儿早晨我过去,娘俩一人一碗红糖水在那滋溜滋溜喝哪,看我进屋了没来得及藏,还跟我说冲多了不舍得扔,冲一碗糖水还能心里没数?”老太太越说越生气。
“就一碗糖水,你也别总瞎寻思了。”老爷子看老太太生气的样子又劝她。
“是一碗糖水的事吗?那红糖还不是老大媳妇给拿去的,说是怕奶水不够,得喝红糖水,跟他大嫂要,人家小远娘也没跟她一样的,就给拿去二斤,人家这可好,跟吃冤大头似的。”
“拿都拿了,你就别叨叨了,老大媳妇不没说啥吗?”
“说啥,老大媳妇能说啥?啥事到你这就人家没说啥嘛,人家没说啥嘛,跟你说点啥事都这么费劲儿!”
“那你说,不这么说能怎么说,那还能过去要回来?”老爷子看老太太跟他发火也忍不住声音高了起来。
“你跟我大声吵吵啥?你说你这辈子就跟我大声嚷嚷地本事,跟你过一辈子遭了一辈子的罪,我这就是年轻的时候没掌好眼,嫁了你这么个没能耐的。”
“你这还遭罪那?你看看全村从东头往西头数,谁家老太太有你享福,吃的穿的住的,哪样能赶上你?”爷爷气的胡子都一撅一撅的。
“我享福?你可是没忘前几年家里没粮食,天天喝粥都算计的时候了,把咱小儿饿得直哭!我享福?我享福也没享你的福,我享谁的福你心里也不是没个数。”
“嫌弃我没能耐你就别和我过。”老爷子气得用脚直刨炕墙,也不帮老太太刷浆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