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钰纵容了岑黛一辈子,以至于她年岁渐大,脾气却是一点也没变,依旧是那副好相与的天真脾性,如同一个从未吃过苦的小姑娘一般。
外人虽看不出这一点,不过也能猜测出荀钰对岑黛的宠爱和纵容。因为他一直未曾纳妾。
对于这一块儿,早年曾荀家有长辈无意提及血脉香火一事,荀钰便说总归还没分家不着急。若是长辈还要再说,他便要回复公务太忙无心此事。
岑黛倒是知晓个中缘由,还曾拿着无意去记住其他贵女的面容这件事,笑话了荀钰许久。
家里人渐渐的是不提这事儿了,只是朝堂上不时会有同僚私下请酒,同他提及世家联姻一事。
心下想着联姻,却不找荀家府中管事的主母,只独独来寻他,是何深意已经十足明显。
荀家在那场争斗中虽经历过大浪冲刷,可最后,到底还是稳稳当当地行驶在海面上。风浪平静后,荀家根茎愈加牢固,风头依旧。
而荀钰作为那场平定风浪的大功臣,也凭借功劳在朝中站稳了脚跟,位极人臣。尚还年轻的青年首辅,已然能够凭借狠厉透彻的手段威慑住满朝文武。
众臣心下提防、恭谨,同时也不免生出些许旁的心思。
荀钰此时已是荀家的新任家主,最是厌恶他人插手自家私事,听得多了,便撺掇着御史台的几位老伙计儿噼里啪啦一通写,自己也提笔写了东西递上活人写死。
荀钰发挥了自己作为文臣的优良传统,愣是一言不发地,就让一群人老老实实闭了嘴。
不过偶尔也会有人硬着头皮强撑着继续试探下去。
譬如今日,荀钰午后离宫,顶着寒风约了邢慎一同离宫,却在正刮着鹅毛大雪的午门前被人拦了下来。
邢慎看得心里好笑,却不帮忙搪塞,只离远了一些作壁上观。
荀钰面无异色地听同僚拿朝政当做借口打了半天的幌子,末了终于提及此行的目的,称家中yòu_nǚ仰慕首辅风采。
荀钰思索了片刻,抬手从袖袋里掏东西。
一旁邢慎好奇地伸长了脖子瞧。
荀钰摸着摸着,最后从袖袋中掏出来了一把桃木梳。
同僚惊疑不定,试探着问道:“此物是?”
荀钰僵了僵脸,将东西又放了回去,掩唇微咳一声:“拿错了,东西在内阁,我忘了带出来。”
一旁的邢慎早已以手掩面,偷偷地笑出声。
他这表兄面上看着正经严肃异常,可一天天的,袖袋里不装信笺、不装与朝政有关的物什,只独独携带了一把桃木梳,走到哪儿带到哪儿,简直无药可救。
那厢同僚将将舒了口气,却听身侧荀钰淡声道:“东西忘在了内阁并不打紧,我记着内容便好。”
他正色道:“前些时日,邢副都督领兵大败南国,南境彻底平定。”
同僚迟疑点头:“此事下官也知晓。”
荀钰于是继续道:“后南国求和,割出云州十六城,又求大越公主远赴和亲,以稳固两国安宁。”
他平静地说出这一番话,那同僚的脸色便渐渐地白了。杨家皇族血脉单薄,与杨承君同辈的多是庶出公主,早年便都嫁出去了。
至于杨承君的女儿……且先不说帝后肯不肯把这宝珠送出去,只说那奶娃娃如今不过丁点儿小,谈出嫁未免太早了点。
杨家没有公主出去和亲,难免就要从旁系和大臣等处挑选贵女送出去。同僚提及自家贵女,荀钰就提和亲公主,什么意思也十足明显了。
须臾后,同僚想通了这些,扯了扯嘴角,躬身拱手一礼:“首辅大人继续忙,下官先告辞。”
话毕便脚底抹油地快步走远了。
邢慎再也忍不住笑出声,行至近前来,同荀钰勾肩搭背地往前继续走,使了眼色揶揄道:“表兄,虾仁猪心呀!”
荀钰随意瞥他一眼,淡道:“这叫兵不血刃,阿慎记得多读点书。”
邢慎笑脸一僵,停在原地捧住心口作痛苦状:“委实杀人诛心啊……”
见没人捧场,他又急忙追上荀钰,问他:“那南国求和亲公主,真要挑贵女送过去?”
荀钰目不斜视地望着前路:“送什么送?南蛮异族心思不正,何必送大越女儿过去受苦。”
邢慎扬眉:“那云州十六城……”
荀钰道:“那片地虽富饶,只可惜地势不利、易攻难守,若是未来两国再度交战,大越军怕是要在那片地上狠吃一番苦头。”
他瞥了神色渐渐凝重的邢慎一眼,随意道:“阿慎尽快成长起来,往后立了大功领了封赏,多的是官员乐意献上美人。”
邢慎连忙垮了脸,摇头道:“别了别了,我可不要那劳什子美人,我娘若是晓得我花天酒地,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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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府,风来堂暖阁。
岑黛正窝在软榻上看书,底下乖乖巧巧地坐了两个正在埋头写课业的两个小萝卜头。
宝瑜小朋友第一个住笔,写完了夫子交代完的课业之后便洗了兼毫,懒懒散散地往桌案上一趴,阖眼睡觉。
岑黛从书里抬起头来,掀了掀眼皮,叹气:“不是才午睡醒么?又困了?”
小胳膊小腿的荀宝瑜头也不抬,糯糯道:“睡不醒的冬三月,好困。”
岑黛快给她气笑了:“只是冬三月么?你分明是一年到头都在犯困。”
她心下又忍不住无奈,心说荀宝瑜倒是将她的惫懒给学了十成十,并且还多出了一条爱犯困的